三月十八日。
彭城外的泗水河畔,楊柳依依。
項羽帶着數名侍衛,正在與韓信話别。韓信手挽馬缰,背後的七千餘名齊軍早已騎在馬上,整裝待發。
春風吹拂,楊柳的枝條輕揚,拂到了韓信的面頰,他用手撥開,拱手道:“韓信去了,項王,你......珍重。”手上馬缰挽着的卷雲,發出了“唏律律”的鳴叫,幾步遠的烏骓也随着叫了起來,仿佛在依依不舍。
項羽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麼,又頹然落下,道:“你也珍重。到了臨淄,馬上給我來信。”
韓信心中湧動着莫名又陌生的情緒,他甩甩頭,把這些許酸澀抛開,笑道:“好。”說完便翻身上馬,又朝項羽一拱手,叱道:“走!”卷雲撒開蹄子,小跑起來。
齊軍漸漸遠去,項羽依然在泗水河畔眺望,隻見他的身影漸漸地小了,看不太清楚了。
侍從猶豫着提醒他,“大王,齊王已經走遠了......我們回去吧。”
項羽不理他,向前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他忽見離河畔不遠處,有個小山坡,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三步兩步奔上坡頂,繼續向北眺望。那個騎在馬上的身影,仿佛在回頭,他是在看自己嗎?但一晃眼間,他卻又被前面的樹枝擋住了。項羽抽出腰中佩劍,“刷”地砍斷樹枝,那人的背影又出現在視線中,愈來愈小,直到變成地平線上的小黑點。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少年時叔父強要他讀過的句子忽然湧上心頭,反複回味,揮之不去。
侍從搔了搔頭,暗想,大王這真是把齊王當成了知己啊,分别時竟如此戀戀不舍。
且說韓信與齊軍一路北上,回到臨淄。見到臨淄城高大的城牆,他忽地記起項羽臨别時的囑咐,當即命人去彭城告知項羽,自己已平安抵達臨淄。
齊國相李左車早已得到消息,在臨淄城門處迎接,君臣見禮後,将孔藂謀反一事向韓信彙報。韓信默默聽了,問道:“陳賀呢?”
李左車道:“我已經将陳賀軟禁在其府中了。”
韓信點點頭,陳賀雖然這次并未與孔藂一起謀反,按理說不該軟禁他,但李左車這樣做,也不能算錯,因為陳賀畢竟是當年從砀山起,便跟随劉邦的舊人,又和孔藂一起,被劉邦派入他軍中任職,隻怕還擔負着暗中監視自己的責任。
此時一行人已入了齊王宮,韓信道:“宣陳賀過來見我。”
不多時,陳賀在四個侍衛的押送下,被帶到殿上。他四十餘歲,臉上長滿虬髯,頗有風霜之色。他見了韓信,也不行禮,耿着脖子,把頭扭到了一邊。
侍衛喝道:“見了大王,還不跪下!”說完便按住他,強要他行禮。
韓信舉手阻住侍衛,道:“罷了。”便目注陳賀,道:“陳将軍,此次孔藂謀反,你事先可知情?”
此言一出,坐在左右兩席的李左車、蒯徹均正了正身子,目注陳賀。
陳賀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韓信,你要殺便殺,又何必多問?”
韓信與蒯徹不禁交換了一下眼色,聽他的口氣,像是事先知道的,但不知為何,他沒有和孔藂一起謀反。
韓信思索了一會兒,召來一名侍衛,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侍衛回來了,手裡拿這個托盤,上面放滿了黃澄澄的金錠。
韓信道:“陳将軍,得罪了,我不會殺你,我們好聚好散,這些金子,你拿走吧,你還是回到......漢王那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