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對手……嗎。”佐為笑了。那溫柔而透明的微笑，幾乎如青空一般高遠，閃閃發光，“這真是對每一個棋手而言，最高的幸運了。”

是啊，棋逢對手，将遇良才。

若能如此相伴，一直下棋、下棋、下到兩鬓斑白，又何嘗不是一種共白首？

“那個，有件事我不知當不當問……”

“嗯？怎麼了，楊海老師？”

“哎呀，就是想八卦一下嘛，”楊海悄悄擠眉弄眼，“您的愛徒和塔矢君這兩位，希望這兩位在一起的人也很多呢。大家都很關心，究竟是不是……”

啊，原來是說這個呀。

佐為立刻會意地笑了起來，眼睛開心得彎彎的，用手指在唇邊比了一個“噓”：“要保密哦，他們還沒打算對媒體公開。”

楊海立刻把嘴巴拉起拉鍊，比了個ok的手勢：“您放心！”

難得遇見可以傾訴的對象，佐為不由得碎碎念了起來：“亮君哦，對于告白被小光搶先了的事情，真是相當不甘心呢。不過也難怪，明明是男孩子結果卻被搶了先手，豈不是就好像明明執黑卻白棋先行了一樣？”

“這說的也是啊……”

“然後哦，亮君私底下的打算是，無論如何下一次他一定要搶到先手。比如拿到頭銜之後就跟小光求婚之類的——”

楊海險些嗆了口茶：“這麼英年早婚？！他倆到結婚年齡了嗎？！”

佐為倒是一臉樂見其成：“哎呀，就算沒到年齡，先訂婚也是可以的嘛，訂婚~ 到時候我絕對要作為小光家的親屬出席！如果小光和小亮能有小孩的話，絕對會是圍棋天才呢，到時候我一定要親自教導那孩子……”

喂喂，佐為老師你的幻想怎麼已經進行到了十幾年後啊？！

兩位主角知道您想得這麼久遠嗎！

楊海哭笑不得。

“不過，想要拿到頭銜之後求婚，也還是有難度的啊。運氣和實力缺一不可。”

“正是如此。而且好像小光也是這個打算呢……”

“卧槽這麼生猛的嗎？！”

“哈哈，小光跟尋常女生也不太一樣呢。”

“說起來，塔矢君，想要的是哪個頭銜啊？現任名人可是他爸，棋聖是他師兄，一個老當益壯一個正值當打，都不好搞；王座還是座間，不過可能過幾年就換了，至于本因坊，則是——”

藤原佐為本因坊因之微笑垂眸。

這是一個棋士的從容，唇邊那微微的弧度有如半出鞘的長刀，高貴，沉靜，凜然，不可動搖。

“我會在這裡，等待着他們來挑戰我的寶座。”

他遠遠望向窗外，目光落在天邊，落在樹梢，枝頭栖息着的鳥——那麼遠又那麼近，仿佛那麼遙遠又仿佛觸手可及。

你們需要花多久，才會來到我的面前呢？

一想到這裡，這顆沉睡了千年的心髒，又開始随之怦怦直跳，雀躍如小鳥。

而藤原佐為的微笑亦如這枝頭的鳥兒，撲棱着翅膀，向更高遠的藍天裡飛去。

“不過，在那之前……請讓我懷着期待的心情，為他們應援吧。”

快門聲響起，如濤聲重疊。閃光燈亮起，一片鎂光燈的海洋。

終于到了臨近開始的時間，連觀棋室裡，都坐滿了中日韓三國的棋手與記者。轉播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着賽前準備的畫面。

“快看，進場了，要開始了！”

不知是誰說的，于是室内一下子全都安靜下來，全場屏息。藤原佐為與楊海亦一同将目光投向電視屏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走。

韓國隊一行人走上前來，為首的主将高永夏一頭紅發如燃，伸出手來。

而畫面的另一邊，主将進藤光一身利落的黑西裝，長發束起，燦爛的标志性金色劉海是渾身上下唯一的耀眼色彩；那張平日裡堪稱稚嫩柔軟的少女面容，如今正因冰冷閃爍的戰意而顯出驚人的鋒芒華彩。

在她身後，副将塔矢亮大步向前。三将社清春緊随其後。

雙方行禮，分列，落座。

電視屏幕上，以棋盤為背景，他們握手。

主将猜先。

屏幕上出現一隻男人寬大的手掌抓棋，然後是一顆棋子，被另一方擺上棋桌。

猜對了。進藤光執黑先行。

雙方交換棋子。

在全世界無數台頻閃着雪花的電視屏幕上，無數記者的鏡頭裡，以及在那之後無數體壇報刊的頭版照片裡，一隻秀美纖細的少女的手，執起純黑的雲子，在空白的棋盤上，落下第一手。

這是北鬥杯的第一手。

進藤光的第一手。

日本圍棋的第一手。

新的浪潮，到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