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稍晚時,大部隊就回城,劉邦是不能睡一整天的,隻又抱着張良賴了一會床便起了。
兩人收拾完打開屋門,雪已停了,院内覆着厚厚絨白,唯有石闆路被人掃了出來。
“冷麼?”劉邦伸手捏捏張良微涼的指尖,“要不回去加點衣裳。”
張良笑着看他,無奈道:“我又不是稚童,怎會不知冷熱。”
劉邦卻不為所動地看着他,這人單薄,雖沒到弱不勝衣的地步,但看上去也是弱質芊芊地随着寒風飄。
“我屋内有幾張狐狸皮,到時候叫人幫你做件衣服。”劉邦沒管他同不同意,又握住他手腕,與他一同往前走。
張良擡頭,看黑枝覆白,積雪沉甸甸的垂在上面,心生壞水,笑道:“如今物資短缺,禦寒的該是主公才對。”
“你這人……”被這樣喚,劉邦不自在地輕咳兩聲,轉過來看他,“你主公不怕冷。”
“不怕冷?”張良探到袖中。
頃刻間,劉邦不解他狡黠的笑,隻見側邊有光一閃,暗叫不好,還沒來得及躲,滿滿枝丫的雪簌簌壓了他一頭。
張良“噗嗤”一聲笑出來,卻見劉邦把身上的雪一抖,不懷好意地看向自己。
他察覺不對,剛拔腿想退,就已經被跨過來的劉邦撲倒。
雪花揚起,兩人在柔軟的雪地裡滾了兩圈,張良被按在雪叢裡,微喘着氣看劉邦把剛剛那枚作亂的錢币豎到二人面前。
“正經人不幹這事兒,我傷心了,”劉邦拿錢币敲敲他鼻尖,惹得張良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嗯?”
張良把錢奪回來塞回袖子,了無痕迹地往後退:“那你傷心就是,實在哭鼻子了,我再來哄你。”
“哄?怎麼哄?”劉邦撐在他兩邊,把他的小動作一覽無餘,“你平日裡怎麼哄人的,你與我說道說道。”
他哪哄過人?
但劉邦這樣問,他也若有所思地道:“我買糖給你?”
言語間又蹭得遠了點。
“哈,”劉邦被他逗得一樂,“你這樣哄得好什麼?”
“哄不好,那就不哄了。”張良眨眨眼睛,兀地朝劉邦面前揚一把雪,趁劉邦合眼躲避,連忙翻身要逃。
劉邦哼出一聲笑,握住他小腿,再往自己面前一拉,把整個人都拖到自己身下:“往哪裡跑?”
不等張良回答,便又壓下去,抱着人又滾了好幾個圈。
劉邦看張良抖身上的雪,末了,問:“你冷嗎?”
“有點。”張良如實回答,伸手貼他的臉,“手都冰了。”
“我不信,你總是诓我,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手一直是冷的。”
張良皺了皺眉,不明所以:“我在這上面诓你做甚?那你要探哪裡?”
“額頭啊,你都不知道,你每次生病我都日夜探你額頭,生怕你燒壞了。”劉邦一本正經。
“唔,”張良覺得他說得還算有道理,便低了頭,要把額頭抵他臉上,“那你看看?”
張良最近氣色不錯,臉被雪光襯得更是溫潤,他近得能看見張良臉上細柔的絨毛。
他喉結動了動,在張良抵過來的時候兀然伸手往下按。
唇在風雪間微涼,又在纏綿中重新溫熱。
*
劉邦悶完那一碗姜湯,任水流聲輕響,定定地看了半天木屏風上的镂空紋路。
身後嘩啦啦地響了幾聲,他轉過去,張良正泡在浴桶裡,兩手扒在桶沿看他,像隻好奇的小獸。
白氣騰着,張良被熱水蒸得臉頰微紅,眼神也懶,幾根發絲發濕答答地沾在臉側,又被他伸手别到耳後。
劉邦沒敢再看,欲蓋彌彰地咳一聲:“右手小心,别沾了水。你泡着,我把姜湯倒給你喝。”
“辣得不行。”張良歎了口氣,無力地靠在桶壁,頭枕在手臂上,隔着水汽看他一眼,“泡了澡,我看就不必喝了吧。”
“你比醫官還懂。”劉邦沒好氣,起身給他倒了一碗,遞他面前,“我喂你,還是自己喝?”
張良撇撇嘴,伸手接了,仰頭緊閉雙眼,一臉痛苦地幹了。
末了,他讓劉邦拿走碗,又微微擡起下巴任人擦拭。
“你倒是會享受。”
張良笑了兩聲,問:“劉兄,你要洗嗎?”
劉邦的話噎在喉嚨裡,被這人突然一問,問得是兵荒馬亂,險些沒能自持,與張良毫無邪念的眼神交流半晌,意識到是自己想歪了。
問的是要不要洗,而不是現在要不要和他洗。
“要洗,你先慢慢泡會兒再說。”劉邦長歎一聲,又坐回原處,不想再多看。
那邊默了一會兒,忽然又道:“我還以為,你拿着帕子,是要幫我擦呢。”
劉邦手裡一緊,才意識到他确實正拿着帕子準備幫張良擦背,隻是方才有些慌亂,完全給忘記了。
這人是真要命。
劉邦把邪念全部甩到腦外,走到他身後,看見他白玉似的脊背,線條流暢優美,又慢慢地收窄在腰處,沒入水中。
他身上的傷痕也不少,上次和甯君打又增了幾處,不過痕迹也都淡淡的,不仔細看也不大能看出來了。
劉邦把帕子往他背上一搭,兢兢業業地就要給他擦背。
張良卻被帕子甩得顫了下,笑出聲來:“我打趣你的,你還真來啊?”
“廢話。”劉邦輕輕彈他後腦勺,又開始幫他捏肩膀。
張良閉眼享受了片刻,又睜眼,看向不知名的某處,忽然問:“我們過幾日去薛縣?”
“是,去拜見武信君,應該要在他手下打好久的仗了,”劉邦動作沒停,沒忍住,手背在他脊背上滑了一把,“借人之力,沒辦法。”
熱水輕輕晃蕩。
“……劉兄。”張良欲言又止了好久,才又開口,“我可能隻能陪你到薛縣了。”
劉邦動作頓了頓,又換了位置,與張良面對面。
“項家定是要扶持出一個楚王的,”張良低頭,莫名不敢看他眼睛,“如有機會,韓國……”
“無妨。”
張良擡頭,與無奈笑着的劉邦對視。
“哪有捆着你不讓你複國的道理?”劉邦掌心撫上他,“隻是各有所求,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