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歌擡眼,正撞入國公爺的眼波。他就着手中的動作,攬着荊楚歌的肩膀,将她攏在自己的身影裡。
明明是兩人撞倒失足落地,舉手投足間卻纏綿暧昧,不細看好似少女嘤咛着撒嬌。她的額頭靠在裴謙的胸膛上,不知為何他的心跳聲也突然變得急促。
心跳聲不會騙人,荊楚歌十分确信。
室内亂作一團,香爐翻倒,缭繞的煙塵霧氣彌散開來,濃郁醇厚,遮蓋住了突兀的血腥味。
少女發髻淩亂,此時此刻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睛裡多半是茫然和不知所措。雖是被壓着,但裴謙撐起了手肘,重量并不在她身上。
“不要動!”裴謙冷着臉,大抵是咬牙說的,有些兇巴巴的。
再動就是春光乍洩。
他扯下一旁懸挂的純白長絨獸皮,遮掩住二人的身形。
“國公爺!”領頭的官兵驚呼一聲,隻見室内旖旎暧昧,奢靡談不上,但觸目所及滿目春光。
不成想裡邊兒發生過什麼翻雲覆雨的趣事兒。
荊楚歌被他擋着大半,她低着頭靠在裴謙的胸膛上,雙手被對方緊緊握着,掙紮之下依舊紋絲不動,
“再看一眼,眼睛就别想要了。”裴謙偏過頭,狼虎環伺的警惕姿态,殺氣騰騰。
巡營的士兵快速退了出去,将門哐當一聲合上,後退下樓的腳步聲紛踏沉重。
沒人敢看國公爺的活春/宮,除非是活膩了,眼睛用夠了,耳朵聽夠了……
荊楚歌縮着脖子,緊閉雙眼,認命似的不再掙紮,她分不清這是少女的嬌羞還是屈居人下的羞恥。
不管是哪一種,裴謙都覺得十分受用。
突如其來的親近動作荊楚歌不知道手腳該放到哪,滿身滿心都是裴謙的熏香味——貴公子們獨特的愛好,君子配香為雅士,盡顯名門風範。
裴謙滾燙的鼻息輕拂過她的頸間,冰冷裸露的肌膚傳來一陣陣暖意,如明媚溫和的三月春風,吹拂山間雪松圓柏未融的雪。
唇很近,再往下一點就要落到她的頸側了。
少女脖頸白皙如玉,衣襟并不整齊,露出大片羊脂玉似的肌膚,沿着修長的脖頸往下,便是精緻立體的鎖骨,就憑這對鎖骨,裴謙便能推斷出這少女骨架身量如何曼妙。
不是嬌弱病态的美,而是那種極其有力量感的美。
“你!”
荊楚歌臉憋得通紅,被人實實在在占了便宜,她心中既不痛快也不舒坦,這麼别扭的姿勢她還在下邊,根本就沒辦法動彈。
她張口便咬到了裴謙的鎖骨上,鼻子被撞得生疼,若不是情況特殊,她得摸摸鼻子下邊是不是冒血了。
像是困獸的警告,那眼神璀璨明亮,不是那種柔和親近的光,像兩把鋼刃交鋒迸濺的火星,殺氣騰騰不近人情。
君子發乎情止乎禮。
裴謙松開,擡手,漫不經心地往後多退了兩步。
荊楚歌身上一涼,沒想到國公爺竟這麼好說話,這回不費吹灰之力便掙脫了禁锢。
他故作輕松,忍不住笑了笑,那笑意随性又明媚,讓半夜的寒氣都消散了大半。他手心卻早已被虛汗濡濕,伸手撫了撫鎖骨上的牙印,已經透出血了。
欲望是魔咒,是枷鎖,他如夢初醒,喉間有些發緊。
待他回過神,少女早已扯着那件獸皮破開天窗,逃得影兒都不剩。
狼狽不堪的少女與他擦肩,一念之間天差地别。
一位是高高在上的國公爺,一個是流浪街頭被通緝的朝廷重犯。
裴謙坐會榻上,愁眉不展,室内散開一片濃郁的花香精油味,甜膩又奢靡,木案上酒水狼藉,濕痕斑斑,裴謙低頭,目光落至掌心。
地上鋪了一層薄厚不均的白色香灰,純粹的木質香似一彎清泉靜靜流淌。
那女子就像是掌間輕盈的風,抓不住、握不緊。
怅然若失的滋味很難熬,應了那句“欲壑難填”,裴謙沒有理由地癡迷這種求而不得的疼痛和酸澀。
裴謙從不覺得自己會缺什麼,他自诩無欲無求,在郢都的富貴錦繡堆中不鹹不淡地享受全天下最美的酒,無論是高門貴女還是樂坊歌妓,隻要他想,他永遠會是擁有絕對支配權的上位者。
“主子,李素死了!”雲滄海從暗處一角走出,他穿戴整齊,與其他暗衛穿着相同,隻不過袖間手腕處多了一些金絲紋路。
“嗯。”他冷淡地應了一聲。
雲滄海抱着劍,半跪在那一處陰影中,他扶劍行禮道:“主子,要去追嗎?”
裴謙指尖蘸了蘸案面的酒水,慢條斯理地比劃了兩個小字,隻是風幹太快,不見舊痕:“撤回去,不要弄出動靜,給秦王他們報個信,順便搜羅一下樓裡,看看李秋離公子被關到哪兒了。”
“那逃犯……”雲滄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裴謙慢條斯理地從地上撿起那一塊沾了血的帕子,實在是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