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獸的挑釁,王策雲曾在鬥獸場裡見過。
兇殘、精明,絕境求生時垂死掙紮的勁兒。
往日裡都忽視了這個遊戲花叢的男人,任誰都不記得這個人曾經是明光營的統領,即使沒有帥印,軍心也會朝向他——皇帝怎麼就沒想辦法把他弄死呢。
噢,對。王策雲心中躍過一陣冷笑。
皇帝這個時候等着他這把劍出鞘飲血呢,果真是好大一盤棋,把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王策雲走的時候與他肩膀相錯,二人方向背離,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
這注定他們不是同道人。
好不容易哄好了這位庶弟,小叔叔又要哭訴如今越發坎坷的仕途了。
“你是王家最有出息的子孫,你瞧這如今朝堂的變化,就該知曉我們王家的形勢有多艱難。這不過兩代人的光景,我們便跟那些匪徒強盜掉一窩了。”
“那以叔叔的意思?”王策雲裝作不明就裡,眼眸裡的光暗了又暗。
“隻怕皇帝會将這把刀越用越趁手。”王隐神色沉斂,烏黑的目光中猝然流露出狠戾狡詐的暗光,“此子斷不可留。”
王策雲慢條斯理地看着王隐于心不忍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那若是東窗事發?按裴謙的心性,斷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王隐見侄子有了回應,心中暗喜。
他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出了這樣的事,多少人想他曝屍荒野,那崔家盧家,都是私底下見不得裴謙得勢的。再者,這事有你辦,誰會不放心?”
王策雲緩緩合眼,心中又升騰起一股不知名的疲憊:“叔叔放心,我安排人去。”
林海間,冷風飒飒,清泉石上流淌。
書院在群山之中,算是僻靜得當,适合讀書人安心用功,考取功名。
沽名釣譽之徒,難免受不了孤清寂靜之苦。
形中書院是前朝皇家書院,但到了現在,經由楚國公的郡主母親操持,皇家書院不再屬于皇室,而是面向天下人的讀書之地。
無需考察門第,甚至可以說,越是窮苦人家,書院越不會坐視不管。
人少的地方,要麼死了人都沒人發現,要麼被人追殺也找不到幫手。
裴謙屬于後者。
日近傍晚,該下山打道回府,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遇上了黑衣劫匪。
“國公爺!”
樹林裡樹影晃動,急促如旋風過境。
冷箭離弦,震得空氣翁鳴!
烏金色的冷光破開重影和空氣,烈馬受箭,痛得仰天嘶鳴長嘯。
裴謙如不是反應快,早就被甩下了馬。
冷箭刺穿他的大氅鬥篷,留下可怖的撕裂痕迹。
四周樹影晃動,眨眼間竟成了活生生的人!
黑色的人影攢動,先是落下了幾人與之混戰。
打頭的黑衣人修為城府極深,出招狡狡詐,雲滄海竟然被一劍挑下了馬。
雲滄海腦子一白,興許是被對方出其不意的險招放倒而心有餘悸,也興許是這麼多年第一次在郢都遇見這麼内力深厚的人——但他來不及想這麼多了,這些刺客比某些閹人還要陰險,這下可不是扣俸祿那麼簡單的事了!保不準他的上司今日要命喪于此了!
他反應迅速,腳一沾地便彈了起來,枝頭繁葉被勁風扯斷,雲滄海掄劍,闊步起跳有飛起之勢,将黑衣男人欲躲砍擊卻不想被對方聲東擊西撞下了馬。
“國公爺,上馬!”
裴謙收了血痕斑斑的長劍,将鬥篷扔了,翻身上馬,在林中穿梭前行,馬蹄聲譬如暴雨疾風。
沒想到會遇到刺殺!
雲滄海的人拖住了大半的刺客,這時候在山裡也等不來救兵。
運行極快的短箭刺破空氣,顫鳴着傳來一陣兇猛短促的強音,咻的一下刺破了裴謙的白鬥篷。
棧道上弓箭手齊齊仰射,那飛箭暴雨般襲來,樹葉被震得嘩嘩作響,搖散山間雲霧。
“抓住他!”
蕩起的黑影落入林間,隐約能看見他們身上懸吊的銀白細絲。
黑巾蒙面,一身黑衣,樣貌不出奇,但使用武器均是上品,動作整齊,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方殺手。
這伏殺着實打了個措手不及。
逃過鋪天箭雨眼見着便暴露了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