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對方不斷後退,隻要不是蜷縮回殼裡,裴謙都會義無反顧地發起攻勢。
他天生就是戰場上軍功赫赫的殺神,性命就是他的千軍萬馬,一聲令下,他的千軍萬馬會在任何時刻都會為他沖鋒陷陣。
“你說這算不算,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裴謙的眼睛眯起來了,似笑非笑、帶點危險的表情又飄了出來。
語氣平淡,這意味着在某一方面,人人都看不見的一隅,某種情緒正在無限膨脹,無限放大。
“放開。”安楚臉色極其難看,或許是心虛,她表現得極其不自然。
手腕被解開了,但不知為什麼,依舊是難以動作。
她按下心中的不安,若無其事地威脅對方:“放開,不然要你好看,叫你付出代價。”
氣沉丹田,無果。
凝神聚氣,無果。
安楚心中暗叫不好:莫非那蠱蟲還在體内作怪?以往遇事,不能解決的擡腿便能逃,如今連逃跑的資格也被剝奪了。
裴謙的聲音從她頭上飄起:“我也好奇,你究竟能叫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安楚微微阖上眼,忽而放松了身體,甚至往對方懷裡靠了靠:“想知道?那你可以試試。”
風清雲淡,不欲争辯。
臨到陣前,不能退縮。
越是拿不準,越是得堅定,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
表面上的柔情蜜意,在此刻化成硝煙炮火,二人僵持不下。
裴謙不願意撒手,而安楚這個時候确實是沒辦法讓他好看。
兩人相互試探,像是漲滿春潮的雨水淹沒新草的頭頂,溺斃的潮濕裹挾着兩人。
那氛圍的焦灼看不見摸不着,換作平時安楚早就拔刀相向魚死網破了。
雲滄海一臉嚴肅,此時此刻十分識相,招了招手,隐藏在暗處的侍衛都退了下去。
他囑咐老管家:“别看了,眼裡沒活兒就聽我吩咐——去收拾兩套幹淨的衣服,拿去别苑湯池,一會兒讓兩位祖宗好好驅寒。”
裴謙垂眸,緩緩将目光落到安楚的臉上:“阿楚,安分些吧。”
安楚冷哼,反問道:“我還不夠安分麼?”
裴謙輕描淡寫:“阿楚,你的心跳聲很快,我感受到了。告訴我,你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心髒的跳動有力而纏綿,像是遠山傳來最原始最野性的呼喚。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明明他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也都是亂的,但他偏要安楚面前找回主動權。
安楚偏過頭去,表示拒絕回答。
她心道,當然是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恢複,現在的她已經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勢女子,這樣的話能讓他知道麼?真是笑死人不償命。
“你天天很閑嗎。”安楚哼了一聲,終于問出了困擾她已久的問題。
裴謙沒料想她真的會回答,雖不是預料中的那般盡人意,但是還配合地回答了:“當然不,為什麼會跟你流落荒野,當然是做事得罪了人,這才遭人暗算一路流離失所。”
“阿楚,流離失所的日子你還想繼續嗎?如今的世道,你難道不想安定下來?”他唇角泛起熟悉的笑意。
安楚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國公爺覺得,我該怎麼安定?”
“嫁給我,最妥當。”
安楚愣住了,在這刹那,她猜想了許多事——彼時多事之秋,李素死的正是時候,連帶着給那些勢頭強勁的世家一個下馬威。
死了一個李素,整個郢都的布局都随之發生了改變,皇帝急需維持多方勢力的平衡,力保各方勢力旗鼓相當。
新貴既不能過近,又不能太遠。
過近那便扶持皇子,于太子不利;過遠那便是扶持新世家,更不可信。
既是殊榮,又是險境。
裴謙,這位門楣落灰的老派貴族赫然登場,不遠不近正是最佳人選。
這位皇帝精挑細選的新貴是否在郢都能攪動一番雲雨,許多人都等着看笑話。
安楚天生愛操心,且愛操無用之心。
她就不明白了,這個多事之秋,裴謙他是怎麼有心情四處逗趣的,這是什麼惡趣味?
“六殿下認出我了,到時候你與他政見不同,鬧大了我第一個被拖出來頂死,這不是你們慣用的殺雞儆猴嗎?”她冷靜反問。
安楚都能預見到将後來,孟詢和裴謙兩方大打出手的時候,兩人将陳年舊事翻出來相互攻擊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