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四老爺到底理智還在,也便目光不善的盯着跪的筆直的九娘,來回踱了幾步,又想再苛責幾句時,卻聽到了九娘的聲音。
“九娘自知犯了大錯,所以養歇了幾日,覺着身子好了一些後,便想着過來給父親母親磕個頭,九娘雖曉得大錯已經鑄成,但,到底磕了頭,心下方才覺着安。”
将攢了許久認錯的話說出口後,九娘也不去瞧她父親母親的臉色,而是暗暗覺着松了口氣,又漸漸松開了攢起的手。
往往就是這麼一回事,當一個人,認為很難開口,十分窘迫的事開了個頭後,那麼接下來的事,也就不如開頭那麼難了。
九娘便是如此,既然認錯的話出了口,接下來要說的話,也便就沒了窘迫與種種無措不安。
“父親母親要怎般罰九娘,九娘都甘之如饴,隻期望父親母親莫要因着九娘年歲小不懂事而氣壞了身子。”
又是一句落下,錢氏立時便頗感欣慰,至少這個嫡次女還有曉得認錯求原諒,那便還有救。
而四老爺也同錢氏一般想法,這廂聽到九娘認了錯,那廂心裡頭的怒氣也便去了大半,更是覺着自己之前的苛責,似乎有那麼一點點過分。
這廂咳了一聲,剛想喊九娘起來,再告誡一番,此事也便就揭過了,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般湊巧。
正當四老爺剛咳出一聲清了嗓子之後,卻打眼瞧見七娘與勤哥雙雙頓在門檻外,顯然已經将剛才九娘認錯的話,全然聽進了耳朵裡。
這不,便是四老爺想做一個慈父,當着七娘與勤哥的面,也不是那般容易了,也便就又咳了一聲,正了正身子,恢複了往日裡那個端正嚴肅的嚴父。
而門檻邊的七娘與勤哥怎麼也料不到,來請個安的功夫,竟然撞見了九娘跪下磕頭又認錯的場面。
這會子,隻怕唯有背對着他們二人的九娘才不會尴尬與窘迫了。
而七娘與勤哥素來聰慧,這廂瞧見九娘認錯,那廂便立時想到九娘這幾日再次病了的一事,前兩任他們還相繼去如意居探了病,隻不過被劉媽媽攔在了正房外間敞廳裡,說是九娘吃了藥睡熟了,他們也便隻擱下了吃食補品,也就告辭了。
兩事這麼扯在一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定是九娘犯了錯受了罰,為着九娘的名聲,父親母親壓着,隻說九娘病了罷了。
及此,七娘與勤哥幾乎同時無聲的歎了口氣,并雙雙想着。
九娘當真是太不省心了,一而再的讓父親母親為其操心,現在瞧年歲尚小,日後大了倘還如此,可怎麼得好。
氣氛幾乎僵了三息的功夫,七娘則笑語晏晏的踏進屋來,朝着四老爺與錢氏的方向福了一禮道
“雖是端午,可地上到底濕寒,便是有什麼話要同爹娘說,這大過節的,坐下來慢慢說就是。”
七娘說着話的功夫,一邊走到九娘身側,彎腰扶九娘起身,一邊又側頭對上四老爺滿眼的嚴肅
“父親說,七娘這話是也不是。”
七娘打小便聰慧無雙,自來隻有給他這當父親長臉面的,哪裡似九娘這般,就是個萬古都生不出半絲花來的榆木疙瘩,自然,四老爺便是平日裡再端着一副嚴父的面孔,也還是十分的給七娘臉面。
“沒聽見你姐姐說的麼!起來罷!”
而此時此刻的九娘,是萬萬沒料到七娘與勤哥會來的這般早,她就是不想自個兒請罪求原諒被七娘,勤哥或是十娘瞧見,這才算好了七娘三人請安的時間,特地早早的來了清正堂。
不成想,卻還是被突然比尋常早來請安的七娘與勤哥撞個個正着。
原本九娘便覺着父母偏心七娘勤哥,心裡自是有些不服氣,更是憋着一股子氣,這會子竟然被七娘與勤哥瞧見自個兒的狼狽樣。
九娘的背脊連着手足發僵的同時,心裡頭那股子氣更是沖的她腦袋連着脖子紅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