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終歸是擔憂五娘被二太太帶去保定府的,一時間,心亂如麻,卻又暗恨自個兒年歲太小,壓根就想不出個法子來阻止二太太帶了五娘去。
如此這般,九娘與五娘雙雙出了靜怡居的院門後,九娘便立時拽了拽五娘的衣袖,又壓低聲音道
“二伯母此番回來可是要帶五姐姐去保定府,我舍不得五姐姐,卻又愚笨,想不出好法子留了五姐姐在金陵,但五姐姐比我要聰明許多,五姐姐可是想到什麼妥當的法子,倘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最後那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詞句,還是近兩日唐先生來了如意居教授的,現在九娘将這新學的詞句用到這個地方,自覺的很是合适。
不過五娘到底比九娘大的多,所思所想也多的多。
她是曉得九娘真心實意的待自個兒好,雖年歲小些,卻也難得。
更是懂九娘的意思,此前她自個兒也想過趁着嫡母還未回金陵之前,求了沈老夫人為自個兒擇一戶金陵的人家,她這庶女的身份,但凡留在金陵,不論嫁去哪戶人家,不都得看沈家的臉色行事,便是給他們一百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薄待沈家女。
但倘随了嫡母去了保定府,就不一樣了。
沈家遠在金陵夠不着,嫡母也隻面子情,父親則看重兄弟們,便是嫡出的六娘都不甚管教,哪裡會顧及自個兒這麼庶出的,婚事自然全權交到嫡母手上。
她那嫡母回金陵的次數不多,三五年才回一次,統共也隻見過三次面罷了,但五娘素來聰慧,隻這三次面,也能摸清楚了她那嫡母的脾性。
那是個從明面上挑不出半分錯來的主兒,對他們這些小二房的庶子庶女,自來都是面上與嫡出無異,實則隻是不讓旁人說嘴,對他們并沒有多少真心,每年的年節禮,給他們庶子庶女的禮都是些看似新奇,卻不值幾個銀錢的,而給嫡出的六娘也好,還是嫡出的哥兒也罷,都是名貴又新穎的。
隻瞧往年的年節禮,五娘便曉得,她嫡母給自個兒擇的夫婿,隻怕面上瞧着頂好的,旁人說起來也好聽,隻是裡子到底什麼樣,婆母叔伯大小姑子是不是個刻薄的,那就不會多管了。
這個世道女子嫁人從來都是不易的,便是沈家有大歸堂,便是她當真在夫家過不下去,依着他父親與嫡母的性子,怕也不會管自己死活,想大歸回沈家,父母都不替自個兒撐腰,找金陵族人,隻怕是鞭長莫及。
五娘心裡頭很清楚,自個兒一旦去了保定府,将會遇着什麼困境,此後又會在夫家受怎樣的磋磨。
也曾到了沈老夫人面前,等到私底無人時,求一求沈老夫人。
可是幾次三番的私底下尋到沈老夫人跟前,卻總也開不了口。
且不論其他,這個世道,哪裡有未出閣的姑娘家替自個兒求親事的,更何論,還是忤逆自個兒的嫡母。
五娘能哄的沈老夫人開懷,自曉得沈老夫人的脾性,更曉得沈家的規矩,極其重視嫡妻。
隻怕自己不開口還能得些沈老夫人的青眼,一開口,便是連祖孫情分都淡了。
再三思忖了幾遭,五娘便覺着與其開口惹的沈老夫人不快,不如随了嫡母去保定府,左右她的性子,要哄住婆母,倒也不難,更何論,她的嫡母總也得替自個兒面上過的去,人品或許可以遮遮掩掩,門風總不能讓人說嘴吧。
順其自然也罷!
心裡頭百般心思如泉湧,再低頭對上九娘滿是憂心的眸子時,隻掩拿手愛憐的摸了摸她頭上的小揪揪,并掩去所有的煩憂。
“你這小丫頭才多大,倒是操心起我的事兒來了。”
笑着嗔怪了一句,又柔聲哄道
“你放心好了,便是我去了保定府,難不成父親母親能吃了我不成,你不是慣來頂曉得我的本事的嗎?怎般還不信我。”
九娘愣愣的瞧了五娘許久,适才将心裡頭的憂心放到一邊,又瞧着五娘還有心思打趣自己,便也就暗暗放了心。
可放心歸放心,九娘嘴上卻嘀咕道
“我就是擔心二伯母給五姐姐挑個不好的夫婿,哪裡是不相信五姐姐的本事。”
五娘心裡頭感慨萬千時,也便故作輕松應了句
“哪裡就勞的你擔心,可别聽朱四那家夥亂嚼舌根,你們一個個呀,都是關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