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将将去見了錢婆子,并按照劉媽媽的吩咐,向錢婆子透出姑娘手背上留了疤,姑娘不免擔心倘去了女學被旁人瞧見嘲笑,因此有意再待在如意居裡頭,多抹幾日張娘子開的祖傳祛疤藥膏,左右唐先生會來如意居授業,姑娘于課業也刻苦的緊,奴婢瞧着錢婆子的神色,隻怕是信了個十成十,更有幾分擔心姑娘手背上的疤漏出去失了沈家嫡女的體面,當是會在回禀太太時,如了姑娘的心思,過些日子再去女學。”
等待沈言勤是否去陸家探望陸三郎的這幾日裡,九娘既覺着日子難捱,又覺着這日子過的飛快。
不知不覺,竟然已到了六月初十,嘴巴裡的傷勢早已恢複,便是作為由頭,手背上的疤痕也因着每日塗抹張娘子開的祖傳的藥膏,且因着年歲小,疤痕已然淡的很了,便是在人前露出來,倘不是湊近了仔細瞧,斷然不會被旁人曉得的。
九娘之所以生了不去女學的心思,一概都是為着等沈言勤去探望陸三郎的時候,好随時有空做個小尾巴罷了,本想在給錢氏請安之際,直接禀了錢氏自己的意思,倘錢氏不允,了不起在手背上添一道明顯的新傷,此事也便成了。
不過,劉媽媽心疼九娘,又生怕錢氏拒絕了後九娘當真拿剪刀在手背上劃上一道傷口,左思右想之下,夏朵這步棋也就派上用場。
由了夏朵的口再将九娘若然去女學被人撞見手背上的疤痕的後果誇大其詞些個,單憑錢氏尤其在乎名聲的脾性,要麼會對九娘遲遲不去女學睜一眼閉一隻眼,要麼就是趁着請安時,給九娘不去女學尋個光明正大的由頭,徹底堵住那些慣愛碎嘴子的。
如今夏朵已然同九娘合謀了這些個事,便是為着她自個兒的小命以及她二哥乃至她一家子的前程,斷然是不敢将此背主及撺掇主子以達目的事情透出半個字去的。
所以此番去清正院偷摸着見錢婆子按照吩咐行事,不論是九娘還是劉媽媽都是放了一百個心。
經了這幾遭的事兒,夏朵自己也越發覺着同劉媽媽,春草乃至九娘是一體的了,那廂回話也就不再似前幾日那般小心翼翼,倒是從容了許多,甚至有些時候,都可以随着劉媽媽一塊幫着九娘出謀劃策了。
而眼下,夏朵回完話後,卻見九娘手中捏着一個繡了墨竹的且鑲了蘭花邊的荷包愁眉苦臉,九娘多數時是不會隐藏情緒的,隻堪堪一眼,夏朵便曉得在她去找錢婆子時,如意居裡頭發生了一些令九娘不滿亦或者說糾結之事。
興許是習慣了為九娘出主意,這會子的夏朵倒是半點不把自己當外人,幾乎想也不想,便順嘴問了句
“姑娘怎般為着一個荷包發愁?這裡也沒有外人,姑娘與其一個人愁眉不展,不如說出來,大家一塊想想法子,人們不是常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九娘明顯心情不佳,此刻也就沒有開口的興緻,春草的目光則自始至終都滿是擔憂的緊緊盯在九娘身上,隻怕她一個不高興,又起了癫狂,也便随着九娘一道沉默着。
倒是劉媽媽觑了夏朵一眼,又想着這幾日裡,夏朵倒是越發的與她們主仆三人關系融洽了,又聽了春草私下裡的彙報,說夏朵怎般勸了林家旺,隻那些個勸人的話,便曉得夏朵是個心思缜密又機靈的,指不定夏朵當真能出個好主意來呢!
心裡頭想了一遭,劉媽媽立時搭了話茬
“你也曉得,姑娘瞧十哥兒那兒遲遲沒有動靜,心裡頭别提多着急,所以我尋思着,找了個繡工不大好的荷包來,充足姑娘親手繡的荷包,再親自去外院送到十哥兒的手上,興許能借着這荷包撺掇十哥兒幾句,隻姑娘人小,又不耐煩那些個虛與委蛇,正躊躇不前呢!”
聽到整件事的始末,夏朵立時便轉着腦袋瓜子一陣的尋思,約莫過了十來息的功夫,也便笑着觑了九娘仍舊糾結的臉色,又瞧了九娘幾乎将手裡的荷包捏了好幾道的褶兒,心裡頭也就生了主意來。
“姑娘無需為此心煩,經了奴婢與春草這些時日的水磨功夫,奴婢的二哥已經透露說,十哥兒對姑娘已然另眼相看,隻要姑娘過去,便是不送些小物什,十哥兒想必也不會再似從前那般冷着姑娘一星半點的。”
九娘本能想反駁,她并不在乎兄長冷待與否,可是夏朵卻不容她分說,便談起了她手中攢着的荷包
“不過,姑娘去找十哥兒若決意送了荷包,奴婢倒是覺着有些不妥,就姑娘這年歲,往日裡,姑娘于女紅一道也不擅長,總歸,這荷包的繡工遠遠比不得清正堂的繡娘,卻與姑娘的繡技不符,以十哥兒的博才多學,隻怕瞧上一眼便曉得此個荷包是做了假的,隻怕會令十哥兒對姑娘生出嫌惡之心來。”
隻這一句,幾乎定下了九娘去外院親送荷包一事,再瞧夏朵言之鑿鑿的樣兒,便是這一刻,九娘都不自覺觑了手中緊緊捏着的荷包一眼,心裡頭更是覺着夏朵的言語的确有幾分道理,倒是忘記了此前她正在糾結到底是去見十哥兒還是不去見十哥兒呢!
而劉媽媽則對夏朵小小年歲便有此番心思,便是連她一個三十來歲的老婆子,有時候都不及呢,便含了幾分笑的點了點道
“此前倒是我的疏忽,隻想着尋個繡工差些的荷包充作九娘親繡的,倒是沒想夏朵想的這般長遠全面。”
夏朵直不好意思的沖劉媽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