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勤随着林家旺的聲音側頭瞧見九娘來了勤耕院的時候,起先的反應是眼露詫異,而後在九娘規規矩矩的朝他福了一禮後,适才自書房的太師椅上起身,又繞過紫檀木的書案,直到了九娘的跟前,才止住了步子,本想就着九娘的身高,矮矮身,問她一問,究竟為何而來,腦子裡又浮起九娘近些時日來朝勤耕院送的物什以及湯湯水水,眸光落到眼前還未及他腰際高的九娘,也便就柔軟了三分。
隻是還等不及沈言勤染了兩分疑惑的開口,便見九娘手裡頭捏着荷包舉的高高的朝着沈言勤的手邊送,惹得沈言勤心中的詫異與溫暖又增了兩分之後,便聽到九娘軟軟糯糯的開口道
“先前的荷包都是丫鬟婆子繡的,她們粗手粗腳的,也不知兄長喜歡與否,九娘便照着唐先生的教導,繡了幾日,方才繡了這麼個荷包,隻曉得兄長慣來喜竹,九娘年幼,手也不穩,還請兄長莫要嫌棄。”
愣了一愣後,沈言勤順着額九娘墊着腳,又伸了手,好不容易才塞到自個兒手裡頭的荷包接在手裡頭,一時間想着九娘将将才落地的言語,又是望着綢緞質地上層,隻飛針走線歪歪扭扭,一眼之下,便曉得的的确确是出自九娘之手,倘再仔細些,還能瞧見上竹子旁那星星點點的幾滴小血迹。
看到這裡,便是素來端正的沈言勤,臉色都不可抑止的驚顫了幾下。
那血迹幾乎不用猜,都曉得,是九娘笨拙的一雙小手繡荷包時留下的。
再瞧一眼跟前一臉腼腆又稚嫩的九娘,腦子裡也就不由浮現出她在如意居裡頭,繡了好幾日的荷包,紮破手指痛的眼淚汪汪的可憐又惹人憐愛的模樣。
緩緩壓下心裡頭橫沖直撞的暖流,沈言勤幾乎立時放下了平日裡作為兄長的端正嚴肅,又彎腰平視的瞧着近在咫尺的九娘,仔仔細細的将九娘打量了個遍時,卻突然發現,往日裡,他好似從未認真打量過眼前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妹。
哦!是了!
開始是因着九娘呱呱落地時,他已年歲十一,早已曉得自己肩上要挑的重擔,不再似從前七娘将将出生時滿身的欣喜,後又每每帶着七娘一道玩樂,甚至教她三字經以及詩詞歌賦,一味的隻曉得有了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的歡喜。
而是因着年歲漸長而自持兄長的身份,收斂形容,又十分向往似父親那般做一個端正嚴謹的君子,每日裡于功課上更是刻苦用功到深夜,除了每日到清正院以及榮養堂請安的時候會碰到九娘外,其餘時候,礙于年歲,不便在内院常走動,自是待九娘不比當初待七娘那般可親可近。
另一方面,九娘年歲漸長,今年又去了女學,可是不論從她的脾性上來說,還是智慧上來說,都比七娘差了一大截,更甚的可以說,九娘在年歲相仿的沈家女中是墊底的存在。
而反觀自己亦或者七娘,樣樣都出色,可謂是同齡中的沈家子以及沈家女獨占鳌頭的主兒了。
如此種種,便是九娘是自個兒一母同胞嫡親的幼妹,也很難親近的起來。
于是随着九娘年歲漸長,兄妹之間的關系倒是越來越淡,可謂隻保留些面子情罷了,比之十娘都差了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