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宛影帶着女兒來到書坊,她們是這裡的常客,老闆大老遠見了沈家的車便恭候在外頭,樂呵呵迎着一臉天真的華君進去。
女孩一進了書坊,說着要挑書,往往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後便要在原地讀上許久,直到随行的婢女出聲提醒,才将書遞給婢女,意思就是要下這本書了。
女兒挑書的空檔,她尋了隔了一張屏風的茶屋坐下。
這間書坊在京城裡是名氣很高的存在,平日裡迎接的都是豪門權貴,倒也有不少文人墨客到訪,不過他們都是從背面的一扇門進去,在一處極為雅靜的地方閑談作賦。
至于她所待的這間茶屋,一般都是陪家中小姐公子前來的奴仆,偶爾也會有夫人們坐在這裡打發時間等候孩子們。
茶香清甜,入口回味無窮,鄧宛影足足喝了兩杯也不見華君過來,等的久了便有些不耐,起身正準備去叫女兒選好書付錢走人,掀起眼皮映入視野的便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含笑走過來。
“魏姐姐。”鄧宛影反應迅速地扯開笑臉,與女人寒暄:“許久未見了,未曾想在這裡碰面,魏姐姐也是帶......”目光觸及魏毓英身後清俊秀美的小公子,話音疑惑止住。
魏毓英幹笑兩聲,拉着兒子走過去,“是帶鴻煙來買書的,我家這小子頑皮,不愛看書,就讓他與我一起在這茶屋裡歇歇腳。”她接着說道:“剛才在外面見到了華君,鴻煙可高興了,倆人手拉手在那說哪個書裡講了什麼,哪個書不好看,我可有的等了。”
早在見到魏毓英的一瞬間鄧宛影便歇了拉華君走的念頭,與他們兩人面對而坐,誇贊:“薛公子是不是又長高了?上一回見到公子還是在國公大人壽宴上,那時候遠遠一見便覺得公子氣度非凡,今日一瞧隻比往日更加出彩。”
薛彥是個跟母親一樣沒什麼心眼的,聞言擡頭朝着鄧宛影爽朗一笑,簡直令這間古樸的茶屋都亮堂起來。
注意到少年手上的動作,她下意識多看了幾眼,便很快認出:“小公子手裡拿的是塊木雕?”
魏毓英不大好意思将兒子沉迷于木雕的事放到明面上講,本想打個忽悠糊弄過去,不想這小子樂呵呵便與這位鄧夫人攀談起來。
“是啊。”薛彥幹脆用袖子擦了擦拭去木雕上的木屑,将它擱置在桌在上給鄧夫人看個清楚,還貼心解釋:“這是劍格,聽聞小世子過了年要學武藝,我打算先做個木劍送給他玩玩。”
鄧宛影詫異,沒想到還能在這裡提起公主府的人,“沒想到薛公子也喜歡木雕,小世子知曉公子的心意一定十分歡喜。”說來也是奇怪,明明周明赫是蘇扶楹的兒子,她卻始終無法對這個孩子産生多大情緒,大約是因為看着這個孩子的臉,總能叫她回憶起來顧憲勉吧。
周明赫的親生父親其實是顧憲勉,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公主與陛下,再有就是她了——如果顧憲勉沒有亂講的話。
她還記得蘇扶楹未進宮前,曾悄悄拉着她說自己懷孕了,她緊張詢問真假,女人隻是神秘一笑,說她是第三個知道這件事的。
“那前兩個呢?”她忍不住追問。
女人笑嘻嘻說:“當然是我和阿勉啦。”
想起如夢似幻的往事,鄧宛影有一瞬的愣神,很快便找回注意力與魏毓英繼續交談。
“聽聞公主最近一直在為眼睛的事情忙碌。”魏毓英福至心靈不需要兒子提醒便主動說起來,“也不知我們能有什麼能為公主殿下做的。哎,真不知老天想做什麼,公主這樣心善的人卻遭此橫禍。”
薛彥光是聽到這種話便渾身一緊,忙停下手中的活計坐直身子,面朝鄧宛影微微低下頭,姿态恭謹鄭重,“鄧夫人,您最得殿下信任,若有什麼是我能為殿下辦到的,請一定要告訴我……”
他說着說着像是慢一步反應過來自己話中的内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張臉也逐漸變得粉紅,結結巴巴為自己找補:“實、實不相瞞,我家小妹十分仰慕長公主殿下,成天在我耳邊念叨長公主殿下壯舉,因此我便常常盼望着能夠為殿下做些什麼,無論是什麼……隻要能幫到殿下,我一定在所不辭!”
鄧宛影被眼前衣着華麗樣貌精緻的公子哥一番話驚到,一時呆愣在那裡沒有反應,眨了眨眼看向旁邊的魏毓英,無聲詢問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