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哥,你還好嗎?喝點水吧。”趙敏敏拿着一支水在旁邊看了很久,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
兩場戲拍了一個早上,第一幕好不容易趕在太陽徹底爬出來之前結束,趙敏敏才剛松一口氣,沒想到那才是開始——一個早上,方辭NG了近五十條。雖然最後一個鏡頭在陳松晔的一聲“完美”裡結束,但方辭一直沒能從情緒裡出來,已經一個人在地上坐了七八分鐘了。
此刻趙敏敏的水都快貼上方辭的臉了,後者還是一動不動,鬓角的汗珠都沿着下颌線滑了下來。
“給我吧。”趙敏敏回頭,發現袁翮站在自己身後,她打了個招呼,又把水遞給了袁翮。
隻見袁翮半蹲在方辭身邊,舉起礦泉水瓶,瓶身貼上方辭的臉,下一秒趙敏敏差點叫出來——袁翮的另一隻手捏上了方辭的左臉。
“你找罵是吧?”方辭也沒擡頭,隻是拍掉了袁翮捏着他左臉的手。
“喝水。”袁翮把瓶蓋擰開遞過去,也跟着坐在地上。
方辭猛灌了好幾口,溢出來的水順着他的嘴角,混着汗,滴落在校服上。
“你還是這樣,憋着氣不能撒的時候就狂喝水。”袁翮笑了一下,不知道又從哪裡掏出來了紙巾遞過去:“那是角色的情緒,你要學着把自己和角色分開。”
方辭沒有說話,這對現在的他來說太難了。
“累吧?最後這一幕确實磨得太久,一遍遍地積累情緒是不太好受的。但是這就是演員的工作,特别是像你一樣的演員,打磨是必要的,這個過程多多少少會強迫你削去一些對于角色來說不需要的部分,所以你會不舒服也很正常。方辭,你要接受這個過程。”
“我剛剛差點就真的打人了。”
方辭又喝了一大口水:“那個瞬間我快忘記我是在演戲了。好熱,汗流下來太難受了,NG的次數我已經記不清了,這麼曬的天,片場所有人,為了我,都在等,我很焦慮,如果一直NG下去怎麼辦?我為什麼一直演不好?到底怎麼樣才算好?真的很煩。”
“直到我一腳踢出去,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原來任時就是這樣壓抑着自己的委屈、煩躁甚至憤怒,明明是他在揍人,可又像是在鞭笞自己...他終于接受了‘自己是個沒有父母管教的小孩’的事實。”
方辭終于擡起頭:“袁翮,你老實和我說,任時這個角色...”
“方辭。”袁翮打斷他:“起來吧,今天就拍到這裡了。新劇本出來了,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劇本圍讀見。”
趙敏敏見袁翮要走,又打了一次招呼,走上前問方辭:“辭哥,我們也走吧?陳導還在那邊。”
方辭盯着袁翮的背影,這個人,真的很讓人心煩。
“陳導,抱歉,我還是太不成熟了,今天這麼熱,讓大家等了這麼長時間。”
陳松晔擡手拍了拍方辭的肩:“哎!演員卡戲太正常了,影響表演狀态的因素有很多。即便是經驗豐富的演員,有時候也未必能準确把握導演想要的感覺。早上這場戲,主要問題在于你對任時情緒的把握,你應該也有感覺了,後面十幾條基本都是為了壓你的情緒。所以你也不要有壓力,隻要能讓作品變得更完美,哪怕一個鏡頭拍幾十遍也是值得的。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還有一場圍讀。”
“嗯,謝謝陳導。”方辭點點頭。他實在是太累了,身體上的疲憊還是次要的,從淩晨三點到現在接近中午十二點,他為了抓任時的情緒,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幾十條NG更是把他按在地上磨,袁翮又莫名讓他心煩,他現在隻想回酒店,最好眼睛一閉什麼事都不用想了。
方辭叫上趙敏敏往保姆車邊走,葉謹書也站在車邊,看起來已經等了一陣子。
方辭先開口:“抱歉,葉老師。我現在腦子确實轉不動了,你下午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晚點再聊吧。”
葉謹書也知道方辭的狀态不好,應道:“好,我下午應該都在酒店房間,你休息好了就直接過來吧。”
葉謹書走了兩步又回頭:“方老師,拍戲的随機性是很大的,再周密的練習和計劃也沒法兒保證在片場能夠事事順利。所以...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也不要懷疑自己。”
“...我明白。謝謝,書哥。”
葉謹書有些訝異,可他很快笑出來,方辭這個人真的是...該說是溫柔嗎?
“不客氣,阿辭,晚點見。”
方辭會酒店簡單沖了個澡,定好鬧鐘往床上一躺就不省人事了。
下午三點半,方辭從被子裡爬出來的時候,恍惚間有一種系統被重置的感覺。
趙敏敏十幾分鐘前發了一條消息:辭哥,我按照約好的時間過去給你送吃的哦。
他想起自己中午沒吃午飯,趙敏敏說好三點四十分給他送飯,他回了個好,簡單洗漱完就坐在小沙發上等着人來。不消多時門鈴響起,方辭起身去開門,門外卻不是趙敏敏。
袁翮領着拎着兩個外賣盒,站在門口笑得有些放肆:“您的外賣小哥給您送餐。”
方辭側身讓袁翮進來,又想起中午袁翮不願意多聊的樣子,隻覺得自己此刻還是不太想和對方待在一起。
“中午碰到你助理了,我就和她說下午我來給你送飯。”袁翮一邊說一邊把餐盒拿出來:“一份白灼菜心,一份小籠。你就吃這些?不是沒吃午飯嗎?身材管理也不用這麼嚴格吧?”
“我的身材管理再嚴也比不上袁老師的嘴嚴。”
方辭低血糖的壞脾氣起來了就有點控制不住:“也是,這是袁老師的私事。我不過就是個六七年沒聯系的同學,沒資格問什麼。”
“辛苦袁老師百忙之中給我送飯,沒什麼事的話,袁老師就回去休息吧。”
方辭這個别扭勁兒似乎比起從前更甚,袁翮歎氣似的:“方辭,你今天太累了,不适合聊這些。這麼多年,我沒有再遇到能讓我開口講這件事的人。我不想在你狀态不好的時候和你聊這個,中國這麼大,我不敢賭下一次重逢。”
方辭被這一通話說傻了,袁翮不知道他是gay,但方辭知道自己此刻心率過速。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