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隕星甚至更過分地想,倘若唐落手裡能有一把刀,那他一定會紅着眼眶,一邊滿目心疼地輕哄着馮亦宏,一邊飽含殺意的毫不猶豫地将刀捅進自己的胸膛。
宋隕星仔細地打量着馮亦宏,他忽略掉胸腔裡的那股氣悶與嫉恨,試圖冷靜下來,找出馮亦宏不同于旁人的特點,找出這個人受到唐落青睐的原因。
半晌,他琢磨夠了,個人認為,馮亦宏這個人除了他的軍事能力,别的地方毫無突出之處。
在他眼裡,馮亦宏一無是處。
倒是,他那張臉的确能讓人眼前一亮,再加上這人慣會裝作溫雅君子,莫不是,就這樣哄騙了阿落麼?
宋隕星那一瞬間視線緊緊凝駐在馮亦宏的面龐上,心中隐隐有一個念頭忽閃忽滅——毀了他的容貌?
這樣,唐落再怎麼憐惜這虛僞的家夥,也會不可避免地厭惡醜陋的東西吧。
還沒等他繼續想下去,那個在他臆想中醜陋至極,實際上仍舊俊美秀氣的家夥說話了。
“阿落在哪?”馮亦宏問道。
“我的房間裡。”宋隕星慢慢從牢門處走到馮亦宏面前坐下,揚着唇角,語氣裡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得意與炫耀,“他很喜歡窩在我房間的榻上看書。”
然而出乎宋隕星的意料,馮亦宏并沒有表現出一點點嫉妒的神色,他很平靜地與宋隕星對視片刻,似乎是在确認宋隕星話語的可信度。
等到他覺得宋隕星确實沒有傷害唐落之後,很快就挪開了視線,仿佛多看宋隕星一眼都覺得晦氣。
于是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許久,就在宋隕星懷疑馮亦宏是不是被溫少安他們折磨啞了的時候,馮亦宏卻輕輕啟唇,附和他說:“他還是這樣安靜、乖巧的讓人心疼。”
“……?”宋隕星微愣,片刻後,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不明就裡地盯着馮亦宏,問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馮亦宏在心裡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
半晌,莫名其妙地笑了。
他近乎是挑釁地說:“可惜,你永遠不知道。你得到的,是被所有人改造、裝飾後的唐落,你永遠不知道,他曾經的模樣。隻有,我知道。”
所以,不是不嫉妒,而是,馮亦宏覺得隻有自己才是最初的勝利者,于是,就顯得格外大度,入局半步地旁觀着情敵求而不得的可憐模樣,甚至還能生出一點點同情與憐憫。
從一開始,他就赢了。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徹底掌握、占有、控制唐落,因為唐落就是那種不服輸的犟種,甯願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也不願意求得對方一個憐惜。
但是,這樣的一個人,誰都知道,隻有馮亦宏這個至交好友才能在他面前說上話。
隻要打着“為了帝國”的正義的旗子,無論馮亦宏說什麼,忠君愛國的緻力于要完成父親遺志的唐落都會考慮,甚至是踐行。
這樣的影響力,全大陸隻有馮亦宏一個人擁有,這是他的特權啊。
安靜、乖巧、天真、開懷、活潑,再到後來的強大、堅韌、果決、冷漠、少言……唐落的模樣,無論是哪一面,一路走來,過去還是現在,或者說不久後的将來,都隻有馮亦宏見證着,擁有過。
他怎能不驕傲,不得意呢?
“砰——”宋隕星如馮亦宏意料之中地被激怒,二話不說掀了桌子就一拳砸過去。
馮亦宏堪堪躲過之後,不堪重負的桌椅發出巨大的聲響,進入敵對戰鬥狀态的二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監牢裡發出陣陣叮咣作響的聲音,早早就被勒令待在遠處的侍從們心驚膽戰地聽着這些動靜,時不時心髒驟停一下,繼而再次聳着肩膀等待着下一次巨響。
許久,監牢裡的聲音才慢慢停下來。
他們才得以松下一口氣,并在心裡殷切地呐喊,下次再也不要跟着上将來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