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月是被雨淋醒的,醒來的時候,他仰躺在一處低窪地裡,身下是草,旁邊是溪水,水流平緩流動,匆匆吻過他的手又漸漸遠去。
雨已經變小了,但還是密密麻麻砸在他臉上,太冷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清醒過來,張景月動了動雙腿,發現大腿外側被割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血在不停滲出。
張景月趕忙掏出衣袋裡的藥瓶,幸好藥瓶未丢,張景月擰開蓋子倒了一把藥進喉,血才算是止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但還是扯下身上的一塊布,緊緊包紮好傷口。
又摸摸自己身上,細細查看,見再沒有别的大傷口才放下心來,他掏出手機,進了水的手機怎麼摁都打不開,隻好将它重新放回兜裡。
不緊不慢站了起來,他左右觀望一番,天已經黑了,到處都是聲音,窸窸窣窣的,卻看不清究竟是哪些東西在叫喚。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須找個有火的地方,不然他很有可能會凍死在這深山幽谷中。
他相信沈大哥他們一定會來找他的,如果段飛告訴了他們,他們就一定會來找他。
隻要他離水源不太遠。
可惜他是個路癡,根本找不到東南西北,也不知道哪裡才能找到火,所以隻好拖着傷腿在林子中亂竄。
恍惚中,他遠遠地聽到幾聲狗吠,這讓幾乎絕望的他燃起了一絲希望。
有狗,說不定會有人家。
顧不上那麼多,他找了一根樹枝充當拐杖向狗吠處走去。
隐隐約約傳來的狗叫聲引導着他走向一塊平地,這塊平地被栅欄圍住的,荒草叢生,雜木遍野,從大霧中遠遠望去,裡面似乎還矗立着一棟高樓。
張景月提腿用盡全身力氣翻過栅欄,拖着濕冷的身體走向那棟大樓,冷風四起,草木開始翻滾,身後樹影重重,風掠過樹梢沙沙作響,歪去倒來的樹影像一個個黑色的,張牙舞爪要吃人的怪獸。
張景月身子越來越冷,體表溫度卻越來越高,他知道自己發燒了,于是加快步伐朝那棟房子走去。
越走越近,站在這棟高達十幾層的廢樓之下時,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仰頭望向不見頂的大樓,細雨密密麻麻飄灑在他臉上,樓中不見燈火,一扇扇空洞洞的窗戶像是随時會有怪物撲出來,将他吞噬。
他有些失望,有點害怕,但為了活命,還是鼓足了勇氣敲了大樓的鐵門。
“咯吱吱吱吱....”刺耳的轟鳴聲回蕩在他的耳際,年久失修的大門竟然不應自開。
裡面黑漆一片,唯有幾處窗洞中傾瀉下幾縷慘淡的月光,給了室内一點光明。
外間的雨又淅淅瀝瀝落了下來,有逐漸變大的趨勢,張景月忍住内心的倉惶,走了進去。
“有人嗎?”張景月開了口。
“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空曠的大廳内回蕩着張景月的聲音,一陣又一陣,重新傳回他耳朵裡的聲音變了調,詭異、刺耳、滲人。
大廳内空無一物,但是張景月看到了一個接待台,這個接待台設置得和國内酒店接待台差不多。順着接待台,張景月摸到了一張陳舊的宣傳単,他借着不甚清明的月光,看到了博野溫泉度假酒店幾個字。
這是個酒店,這裡還是個度假村...
張景月繼續四下查看,他希望這裡會有一個打火機,或者火柴盒什麼的。
可惜沒有,除了灰塵和幾疊陳舊的宣傳單外,這裡什麼都沒有。
張景月寄希望于酒店客房,于是他摸黑走到了電梯口,電梯自然是沒有電的,張景月摁了幾下見沒有反應便走向安全通道。
打開安全通道的大門,一股陳舊腐朽味撲面而來。
“有人嗎?”張景月再次喊了一聲,他很确定狗叫聲是從酒店這邊傳來的,他莫名覺得有狗的地方就會有人。
“有人嗎...”
“有人嗎...”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樓梯間内回蕩,如同上方的旋轉樓梯,一層層向上直至最後消失不見。
張景月有些氣餒,不再出聲,邁出腳正要踏上步梯,耳邊就聽見上方旋轉樓梯上出現了一種劃拉聲,那是鐵鍊,是鐵鍊碰撞地面慢慢發出的劃拉聲。
張景月仰頭,看見就在距離他不過三四層的樓梯上出現了一個人頭。
與此同時,一根軟軟的東西掉在了他的臉上。
透過安全通道的窗戶灑進來的月光,張景月發現掉在自己臉上的是一根面條。
鐵鍊劃拉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張景月扔掉面條再次擡頭,發現那個人影又下了一層樓,離他越來越近了。
“啊嗚,嗚...桀桀桀...”那人嘴裡發出怪異的音調,一道閃電突然劈下來,照亮了樓梯間,張景月看見了,看見了一個披着長發看不清面容,嘴裡含着一團面,露了幾根懸在嘴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