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顯示林儲源是個孤兒，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加入清源進行毒品交易活動，他這個人重感情，可以為了兄弟不要命，又兼之人也聰明且情商高，深的清源主人林暨的喜愛，在他十五歲的時候，林暨收他為義子，二十五歲時，林暨被另一個販毒集團的頭目楚廓殺死，楚廓曾是林暨的好友，林暨死後林儲源秘密接手清源，采用一系列雷霆手段成功除掉楚廓，楚廓手底下的毒品生意被他全部占為己有，他在短短幾年内，讓清源成為津州市最大的販毒組織。”

“但是他不做老大，一直隐瞞自己的身份，化名林實在組織内部做雜工，他了解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也是他查出了許多警方暗藏在清源的卧底，這也是清源能夠盤亘在津州長達二十年之久的原因，已故警長許昌鳴同志是一個意外，他潛伏進入清源長達八年，期間未曾暴露身份，協助警方一步步瓦解清源盤踞在津州大大小小的組織，直到最後被警方完全消滅，許隊長是一個偉大的緝毒警察，他在這一場惡戰中不幸犧牲，是我們禁毒支隊全體人員的榜樣。”

禁毒支隊會議室内正在召開會議，支隊隊長胡安作為會議主持嚴肅發言，這次會議，不僅僅是禁毒支隊成員參加，整個分局負責調查沈漸離被害案、夢魇郵票案的所有成員都在，會議室座無虛席，但無一人吵鬧喧嘩，十分肅靜。

話筒裡胡安的話一句不落傳進坐在最後方張景月的耳朵裡，讓他沒辦法不去回憶往事。

“妻子，一個前妻、一個現任，兒子，一個親生，一個繼子，今天他們四個人中必須得死兩個，我允許你從妻子裡挑一個活着，兒子裡挑一個去死，二選一的遊戲，你要先挑妻子還是兒子？”林儲源曾經惡魔一般的聲音響起，在張景月耳邊回轉。

那時候的許叔叔是多麼的絕望，親眼目睹曾經的愛人死去，又眼看着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被林儲源砍成肉泥。

許叔叔死前，含着怨，帶着恨，他作為一名警察救贖了那麼多人，可是，卻救不了自己，救不了自己的家人。

張景月環視四周，室内衆人都是衣冠楚楚的警察，他們或認真做着筆記，或歪着腦袋專心聽講，在敞亮的會議室内，專心，但也安全，閑适。

張景月在想，如果某天黑暗籠罩下來，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這場會議，沒有許燃，他在三天前，被踢出局外，手底下留着一個李成峰，和他一起整理舊案。

“魏陽和還是不肯開口嗎？”不知會議已經進行到哪裡，胡安的聲音傳進張景月的耳朵。

“報告，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第一排的蔣靖站起來回答。

胡安沉吟道：“先關着他，在他家裡搜出來的那些毒品，已經夠他喝一壺了。”

警方在魏陽和的住所搜羅出大量夢魇郵票，他非法持有毒品，已成既定事實。

“沈法醫剩下的屍體...”胡安停頓一下，壓低聲音問：“還是沒有找到嗎？”

提到沈漸離，室内氛圍變得凝重。

“沒有。”蔣靖搖頭。

“那技術部的人呢？”胡安又問：“唐尼蘇此前打過兩通電話，你們分析出什麼東西沒有。”

技術部的負責人站起來回道：“我們還在加急處理，這兩段音頻是通過變音器發出的，聲波并不穩定，且含有大量噪音，我們暫時還不能分析出什麼，如果能拿到更多語音樣本，那就再好不過。”

有人道：“可是，那個叫唐尼蘇的人，自沈法醫死後，就未再來過電話了。”

“你這樣說話，是期待他來電了？”蔣靖望向那人，眼神危險，說：“他一來電，我們就要死人，我勸你最好别有這種想法。”

蔣靖是第一個接觸沈漸離頭顱的人，從知道他死亡起，直到今天，他都沒辦法釋懷。

那人聞言噤聲，不再說話。

随後，大家零零散散地這個說兩句，那個說兩句，一場會議讨論下來，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散會後，張景月一個人走在回刑偵支隊的路上，走廊無人，寂靜冷清，兜裡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空靈的音樂在走廊回響，張景月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叫吳林的人的來電。

吳林是誰？

梅嶺山區那個實習民警，曾請求張景月給他聯系方式想請教問題的青年。

張景月回憶起這個長相稚嫩，眉清目秀的小警察，擡手接了電話。

“景月老師，”吳林青澀的嗓音傳來。

“吳林，好久不見，你過的好嗎？”張景月問。

“好的，景月老師。”知道張景月還記得他，吳林嗓音顯然輕快很多：“老師，我們現在在去城裡的路上，你還記得威脅陳梅梅，逼她跳樓自殺的那三個犯人嗎？”

“嗯，”張景月隔着電話點頭：“怎麼了？”

“是這樣的，今天我們要送他們去法院開庭受審，裡面有一個叫蛐蛐的人，他說他父親認識你，還說是你害他們被抓，你是他的仇人，他要殺你。”吳林道：“他在我們的手上，自然逃不出去去害你，但是我擔心，他父親會來找你...”

“景月老師，蛐蛐的父親，他的肚子上有一條大疤，從胸口到肚臍，非常猙獰，你在那邊，如果遇到什麼可疑的人，一定要遠離，知道嗎？”吳林叮囑他：“他的眼睛細細的，看人的時候，像一條毒蛇，景月老師，你在津州，要随時小心。”

眼睛細細的，像一條毒蛇...

吳林的陳述，讓張景月想起一個人，十年前的一個人。

而那個人的名字...叫飛蛇。

飛蛇！！！

想起這個人，張景月心底陡然升起一陣寒意，前方空無一人的廊道上，竟平地起風，不知從哪裡吹來的陰風，吹得張景月一個激靈。

但是細想下來，張景月又覺不應該，飛蛇在那一晚已被許昌鳴一刀捅死。

捅死...聯想起吳林說的那道疤，難道他那晚根本沒死？

思及此，張景月不敢再停留，匆忙挂斷電話趕往許燃辦公室。

飛蛇沒有死，那他有沒有可能就是唐尼蘇？是不是他殺死了沈大哥？！

張景月越跑越快，迫切想要見到許燃，卻不期然地于走廊盡頭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江淮...”張景月擡頭，是一身涼意的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