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活着!他還活着!怎麼辦?怎麼辦???”段飛來來回回走個不停,口中喃喃自語,打着繃帶的手臂搖搖晃晃,指尖都在發抖。
他怎麼都想不通,李成峰是怎麼逃出生天的?
明明已經半死不活被拖走了,他以為他會像那些死去的警察一樣,被倒挂在樹上,死無全屍。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段飛心突然慌了。
“不行,我要進山,我要把他們全都解決掉!”段飛說完就要往帳篷外沖。
“飛哥!”李文強箭步跑過去攔住他:“李成峰不一定知道那件事,現在山裡一點都不安全,你冷靜點。”
段飛一把打開他的手,嘶聲低吼:“他在扮豬吃老虎,他在做戲,他裝作不知道那件事,等一回來,他就要告狀,說我害死了小陳,說我殺了趙藍,他們要是知道我殺了趙藍,我該怎麼辦?”
“他要是回來了我還怎麼在警局立足?!!!”
“該死,全都該死,我要殺了他們。”
段飛扯住李文強的雙臂,鼓瞪瞪的雙眼幾乎要凸出來,問:“李文強,你會幫我的,對嗎?”
“飛哥,你一定要這樣做嗎?會不會太殘忍?”李文強猶疑着,他搖着頭不敢答應:
“我不知道,飛哥,自從許燃進了分局,你就變了很多。”
段飛現在完全不像個正常人,更像一個已經走投無路開始發狂的野獸。
提到許燃,段飛表情更扭曲了。
“那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就是因為他來,因為他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知道我爸這些來年來是怎麼看我的嗎?”
“我連段景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同樣是他親生的,同樣是警察,我卻連親哥哥的手指頭都比不上,我明明有機會的,我隻要成為支隊長,我就有機會的,可是我現在算什麼?什麼都不算!!!”
“許燃,他搶了我的位置!”
“那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不然我不會變成這樣的…”
“那個位置本來就是我的!”
“誰的位置是你的?”帳篷外忽響起一聲質問,這質問聲平靜,卻一下鎮住了正在激動發狂的段飛。
段飛在一瞬間靜止,他詫異地看向門外來人,嗫嚅出聲:
“爸…”
爸?
李文強回頭一看,段副局長身穿藏藍色警服,披着大氅,邁步入帳篷,身型高大威嚴,面色不怒自威。
他甫一進門擡起右腳就朝段飛踢過去,一腳将他踢倒在床上,随即暴怒出聲:
“誰批準你入山的?”
“誰TM允許你進山的?”
段副局長的聲音如同獅吼,震得在場所有人一動不敢動。
段飛抱着自己的傷臂坐起來,一聲不敢吭。
“誰的位置又是你的?”段副局長一步步靠近他,繼續問:“你還有臉提你哥?”
他站在離段飛一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審視他,最後放低聲量問:
“你又有什麼資格提他?”
醫療帳篷裡燈火昏沉,一陣冷風起,燈随風晃,映照出杵在裡面的人影也隐隐綽綽,搖搖晃晃。
室内一片沉寂,無人出聲。
“你忘了你哥怎麼死的?”
“你什麼德行我不知道?”
段副局長一把抓起他的發,微彎着腰直視他,發出警告:“你最好别讓我發現你又做了什麼蠢事,不然我一定不會饒過你。”
他的聲音狠戾,從胸腔而出,低沉,壓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段飛心口一動,心中急怕不敢顯露半分,一米八的大高個,被自己的父親唬得像一個失了魂魄的鹌鹑。
“李文強,你别忘了你是誰的人,再讓我發現你陽奉陰違,幫他做事,你小心你脖子上的腦袋。”段副局長盯着段飛時,還不忘提醒他身後的李文強。
“是,警長……”李文強最開始是跟着段副局長的,後面又跟了段景,段景死後,他被分到段飛的手底下,這些年一直跟着段飛,但實際上還是段副局長的人。
“何年,找個車,找兩個人把他們帶回市區,别讓我在山裡看到他們一眼。”
“是。”何年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他是段副局長的助理。
“啊!!!”
段副局長走後,何年去派車,帳篷内隻剩下段飛和李文強。段飛再也忍不住,發瘋一般狂砸桌上醫療用品,将它們全掃到地上,他手中捏緊了一根注射器,眼裡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李文強,你會幫我嗎?”一會兒後,他問站在他身後的李文強,不帶任何情緒,也不多話。
李文強看他背影:“飛哥,我們還是聽警長的話,回去吧...”
“我回不去了,李文強,我殺了人,我已經回不去了。”
“這條路走到這裡,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段飛問李文強:“你從前跟着我哥,你們一起出任務的時候,他有叫你回去過嗎?”
李文強搖搖頭,跟他解釋:“飛哥,這完全不一樣...”
有人出任務為正義可以一往直前,有人在犯罪路上越走越遠。
段飛不敢回頭,不想回頭,因為他早已踏入深淵。
“是啊,他說東你不會往西,他的命令對你來說就是聖旨,我段飛一無是處,我永遠比不上段景,你們都愛他,都喜歡他,視他如神明,即便他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你們記住的都還是他,弟弟永遠比不上哥哥,弟弟是哥哥的累贅,當初死的就該是弟弟,而不是衆星捧月,耀眼奪目的他。”
“飛哥...”醫療帳篷昏沉的光線下,段飛背影孤殘,肩膀中槍的地方血已經浸濕繃帶,李文強望見,不知該說什麼,心裡一陣迷茫。
正在思索的時候,耳邊又聽到段飛的聲音:“段景他已經死了,他死的時候叫你要保護我,這也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對你的最後一個命令,你也答應了。可是你知道的,李文強,沒有你,這條路上我必死無疑,我爸如果知道我做的事,他不會放過我,那一群人不會放過我,我沒法回頭了,李文強...”
段飛說:“你也可以食言,畢竟段景已經死了,我的哥哥他早就死了,你是自由的,我不勉強你。”
聽到這句話,李文強不再淡定了:“飛哥,别說了。”
“我不會食言,景哥說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我會幫你,除了殺人,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我不需要你殺人...”得到李文強的回應,段飛漸漸松開了手裡的注射器,回身給李文強一個擁抱,随後,他笑了,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笑容燦爛。
“我向你保證,不會讓你的手伸向自己的同僚。”段飛聲音輕緩,難見的溫潤,李文強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第14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