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你就知道了。”醫生戴着藍色口罩，身穿白大褂，全身散發着生人不近的氣息，十分冷漠。

柳沐心的高跟鞋哒哒哒地敲擊着地面，在她身旁安慰她：“心儀姐，别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簡心儀不說話，默默護住自己的肚子。

來到一扇大門前，醫生停下腳步：“兩位先進去等一下我，我去拿個東西就過來，或者你們可以先去影像室。”

“進去？要等你多久啊？”柳沐心放大聲音問：“影像室又在哪裡？”

那醫生卻沒有回應她，轉過走廊就沒了人影。

“這裡是哪裡？”柳沐心推開面前的大門，一條長長的空中連廊出現在面前。

簡心儀搖頭道不知：“先進去吧，慢慢找，應該能找得到。”

“好吧，”柳沐心走到她身後，幫她推輪椅，兩人走進冷清的廊道。

連廊空無一人，簡心儀高跟鞋的聲音磕在地磚上，發出空曠又尖銳的回響。

沉默地走了一段時間，柳沐心率先開口：“心儀姐，這段時間以來，你有沒有想過姐夫啊？”

提到沈漸離，簡心儀心口一陣顫抖：“想，每天每夜都在想。”

“我在想他是怎麼死的，一個人形單影隻孤零零坐在那個陰森的别墅裡，害不害怕。”簡心儀的聲音有無法壓抑的痛苦：“許燃說，他死後就一直坐在那裡的了，連腦袋都沒有...”

“我想他是會害怕的，可是我連他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想，當時如果我早一點表露心意，是不是他就不會舍得去死，可我偏偏要忍着，是我的高傲害死了他。”提起沈漸離，簡心儀眼淚在眼眶裡聚集，她又控制不住流下淚來。

“人要死，你攔不住的，都是命。”柳沐心歎息一句，繞到輪椅前蹲身和簡心儀說話：“心儀姐，我和你一樣，我有個哥哥，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等我長大後去查才發現，他死的很慘。”

簡心儀望向她的雙眸，暗自将情緒恢複下來，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摁開了随身攜帶的錄音器，問：“他是怎麼死的？”

“被人打死的。”說完這句話，柳沐心站起來繼續推着她往前：“我去給他收的屍，他的屍體并不完整，我拼湊了很久很久。”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死的？”簡心儀再問。

“因為我。”柳沐心垂下眉睫：“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他為了我，做了很多事，被打擊報複而死。”

“......”

前方已到走廊盡頭，再轉過去就是一道門，門内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個向下的步行樓梯，一層又一層旋轉而下，這裡與醫院整潔敞亮的裝修完全不同，牆皮泛黃脫落，留下斑駁的印痕，樓梯也是水泥澆築的老式步梯，安裝的鐵扶手已經鏽迹斑斑。

門上有屋檐，檐下常年有水滴落下來，樓梯口青苔遍布，又濕又滑。

“這裡...是哪裡？”柳沐心看着這個地方，有些訝異。

“好像是以前的老醫院，這裡早就廢棄了，影像室不可能會在這裡，我們回去吧。”簡心儀轉動輪椅要離開這個地方，她心中不安，不明白那個醫生為什麼要引導她們往這裡走。

柳沐心卻在她身後叫住她：“心儀姐，既然來了，就别回去了。”

簡心儀回頭錯愕地看着她，隻見柳沐心站的直直的，雙手環抱，臉上挂着淺笑。

狐狸終于露出了尾巴。

“心儀姐，别急着走。 ”柳沐心一步步靠近她：“我不會傷害你。”

柳沐心态度的突然轉變讓人措手不及，簡心儀穩住心神看了一下周圍，諷刺道：“大費周章帶我來這個地方，說不會傷害我，你覺得，我該信嗎？”

“沐心，你今天，想在這裡解決我？”簡心儀問她。

“不是解決，我隻是需要你，交換一個東西。”柳沐心走到她跟前，再次蹲下來，好言道：“我剛剛給你說，我哥死了，現在我又弄丢了他，我必須把他找回來。”

“你是什麼意思？”簡心儀滿臉防備。

柳沐心卻緊握住她的手心：“心儀姐，骨灰盒，我哥哥的骨灰盒，我必須要把他找回來。”

聽完這話，簡心儀迫切地要把手從她手心裡抽出來：“你哥哥的骨灰盒，跟我沒有關系，我要回去，景月馬上回來了，我要回去等他，你放手。”

“怎麼跟你沒有關系？！”柳沐心卻緊抓住她掙紮的兩隻手，讓她無法動彈：“許燃他拿了我的骨灰盒，他帶走了我哥！”

“沒有你，他不會還給我！”

柳沐心說：“如果張景月不回來，我還可以多陪你玩一會兒，可是他回來了，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經暴露，說不定已經有大批警察來抓我了，心儀姐，我沒辦法再陪你繼續玩下去了。”

“你的哥哥？”柳沐心掐簡心儀的手掐的死緊，疼得她眼淚掉下來：“什麼骨灰盒？我不知道，柳沐心，你放開我。”

柳沐心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簡心儀從未看見過這樣的她，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叫人十分陌生。

她好像從未了解過真正的她。

“你是誰？”

“你究竟是誰？”簡心儀問。

“我？”柳沐心噗嗤一下笑出來：“心儀姐，我是柳沐心啊...”

“不，”簡心儀瘋狂的搖着頭：“你不是，你究竟是誰？”

“我一直都是柳沐心，”柳沐心笑，漸漸笑中含淚：“姐姐，我沒什麼勝算可以從許燃手裡拿回我的東西，我隻有你了，幫幫我，好嗎？”

“不，你不是要我幫你，”簡心儀搖頭：“你是在綁架我。”

“柳沐心，你究竟是誰？”

面對簡心儀的質問，柳沐心擡手輕輕拂掉頰邊的淚站起來，變成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居高臨下看她：“我的哥哥叫林儲源。”

“心儀姐，你說我是誰？”

簡心儀一下抓緊扶手：“你在說什麼？”

“所以沈大哥？”簡心儀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恐懼的淚流下來：“他...”

“是我殺的。”柳沐心承認的很幹脆：“我拿保鮮膜纏住他的腦袋，親眼看到他一點點沒了呼吸。”

柳沐心說：“他是自願死的，我向他保證過，不會傷害你，他才願意死的，姐姐，你有這麼好的丈夫，這麼好的家人，還有這麼體面的工作，你有時候真是讓人嫉妒的發狂。”

在得知沈漸離死亡的真相後，簡心儀一瞬間失去理智，她挺着肚子緩緩站了起來，眼裡恨意爆發，飛撲過去一下掐住她的脖子：“你這個瘋子。”

“是你殺了他，竟然是你，你這個瘋子！”

柳沐心被她瘋狂地推着往後倒，背一下砸在斑駁的牆面，白灰撲簌簌落在兩人頭上臉上。

柳沐心死拽着她的雙手，謹防被她掐死，大聲駁斥：“我要為我哥哥報仇，死幾個人又怎麼了？！”

“你們警方殺他是天經地義，我為他複仇就是天理不容，心儀姐，你告訴我，這是什麼道理？”

“柳沐心！”簡心儀大腦被滔天的恨意充斥，已經失去理智，想就這麼掐死她：“他跟你無冤無仇，他跟你無冤無仇...”

簡心儀身懷有孕，一時氣急攻心，肚子隐隐發痛，忽然，她預感不好，急忙撤手離開。

“心儀姐，你走不了了。”柳沐心微笑地拽住她的手。

簡心儀卻反手就給她一耳光：“如果你還有一點良知，就放我離開。”

“如果我有良知，我活不到現在。”這時，柳沐心掏出一個注射器插上針頭，注射器内早已存有液體，這是她早就準備好了的。

“是鎮定劑，你不用害怕。”柳沐心推一下注射器排出管中空氣，有液體從針尖中滲出，她說：“心儀姐，幫幫我，别逼我。”

“柳沐心，放我走。”簡心儀緊捂住肚子倒退，腹中一陣一陣的異常疼痛開始襲來。

柳沐心卻未曾想放過她，一步步緊逼靠近，不打算給她任何逃生的機會。

“姐姐，可憐可憐我，幫我一個忙，就幫我這一個忙好嗎？我拿到骨灰盒就離開，再也不出現在津州了。”

“柳沐心，你做出這些事來，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你。”簡心儀恨死了她。

“那就不原諒好了。”柳沐心突然抓住她的胳膊，要把注射器紮進她的身體，簡心儀開始劇烈掙紮，兩個人就這麼在樓道口扭打起來。

突然，簡心儀腳下一滑，踩中青苔直直摔下樓梯口。

她摔下去的時候，瞳孔掙得大大的，她的手伸出來，想抓住什麼，柳沐心卻像是被吓到了，沒有任何動作。

簡心儀絕望的閉上眼睛。

她會死嗎？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

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砸在石階上，四分五裂，就像即将破碎的自己。

第15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