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還給我！”一棒又一棒的捶打，柳沐心恨他不放手，失去理智打紅了雙眼。

最後她雙手握住鐵棒，對着冷欽徽的背脊豎直下插，那根鐵棒最終垂直紮穿了他的胸口，落在簡心儀眼前，咫尺之距，帶着鐵鏽味的鮮血盡皆噴灑在簡心儀臉上。

簡心儀瞳孔放大無聲地看着這一幕，一瞬間，鐵棒又被豎直抽出，冷欽徽身體一震，鮮血泊泊而淌，但他還是強力支撐着微笑看向簡心儀，眼神告訴她别擔心。

柳沐心一心一意想殺死他帶走簡心儀，舉起的鐵棒再次向下的時候，天花闆開始四分五裂下墜，一塊一塊的巨石紛紛下墜，口袋裡的鈴聲突兀的響起，柳沐心一閃神，簡心儀上方的天花闆已經倒塌下來，将他們埋葬。

她帶不走她了，柳沐心哭了，一邊哭一邊逃。

“鳳姨，我帶不走簡心儀，我找不回我哥了。”

“而且鳳姨，我又殺了一個人，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對不起。”

柳沐心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先回家，回家再說，”聽筒那邊的女士嗓音沉着冷靜：“你還在醫院嗎？我在馬路對面等你，警方已經把醫院圍起來了，你自己想辦法跑過來。”

“好的，鳳姨。”電話挂斷，柳沐心跌跌撞撞闖出破了洞的牆體，回頭再看一眼，那個地方已經盡數倒塌，她此時才聽到外面挖掘機轟隆隆的聲響。

她灰頭土臉，又哭又笑，不知道在哭什麼，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心儀，挪到角落裡去，我護着你，我護着你。”倒塌的牆體沒能壓死簡心儀，冷欽徽撐在她上方，為她撐出一小塊可以呼吸的天地。

簡心儀聽他的話拖動身體移到最裡的角落，她的肚子有了一個小空間讓她得以喘息。

一滴血落在她的臉上，簡心儀擡頭看，冷欽徽慚愧的扭頭，是他嘴裡的血。

“你乖乖的，心儀，沈漸離沒能做完的事，我來幫他做完。”其實冷欽徽早已在彌留之際，将死未昏之際，他還記得住自己要做什麼：“我會護着你們，死也護住你們。”

簡心儀身體控制不住顫抖，她的雙手捧起，想為他擦掉血液：“欽徽，謝謝你...謝謝你。”

還沒夠到他的臉頰，冷欽徽就沒了聲息，大顆大顆的眼淚滲出來，簡心儀胸腔、肚子劇烈起伏，身下的疼痛幾乎要将她撕碎，她的孩子，為她而死的愛人，她該拿什麼去拯救？

“救...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眼淚未絕，疼痛未止，廢墟之下，是簡心儀絕望而微弱的呐喊。

“停工！！！！”

“停工！！！！”

“立即停工！！！”

張景月他們抵達的時候，老醫院的一半已成廢墟，老主任揮着旗子阻止師父們繼續工作。

“樓裡有人，請立即停工！”

三台挖掘機同時停下來，工程負責人跑過說：“沒人，沒人，我們動工前就檢查過了，沒人的。”

“真的檢查過了嗎？”

“先生，如果你說謊，如果這裡有人出事，你可知道你後續要擔什麼責任？”張景月直視負責人的眼睛，像是一眼就能看透他。

負責人愣神一瞬，眼睛一直，堅定的告訴他：“我們先前真的檢查過了，沒人的！”

“其實...”一旁有個工人垂頭怯懦地開了口：“剛剛有個小姑娘跑出來了。”

此話一出，謝由就已經默默帶着人開始掘地救援。

“所以，你們事前根本就沒有檢查，沒有經過檢查就動工，合規嗎？”張景月問。

工人慌慌張張擡頭解釋：“不過我們問她裡面還有沒有人，她說沒有的。”

負責人白了工人一樣，對張景月傲道：“誰說我們沒有檢查，那姑娘自己臨時進去想自殺，怪誰？”

“這都是什麼事嘛！！！”

“自己想自殺，還怪我們了？”

負責人還在強詞奪理，張景月已經不想多言，轉身尋人的瞬間，平地一陣涼風起，廢墟之中忽有哭聲傳來...

細弱的，稚嫩的，屬于嬰兒的哭聲。

這哭聲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張景月一滴淚砸下來，風在他耳邊轉，哭聲指引着他，指引着他們，找到了簡心儀。

冷欽徽被擡出來的時候人都僵硬了。

一隻手直直伸着，另外一隻被折斷了隻剩臂膀的手也直直伸着，身體豎直僵硬，仍有血流，卻早沒了呼吸。

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孩子在簡心儀的臂彎裡啼哭，簡心儀臉上不是汗就是血，呼吸微弱，身體下方血流成河。

“這是許燃給的錄音筆，錄下來了柳沐心殺人犯罪的事實，她聯合魏陽和、柳鳳等人對警方進行報複打擊，景月，代我交給許燃...”

簡心儀把錄音筆小心放進張景月手裡，繼續說：“還有骨灰盒，柳沐心一直想要他哥的骨灰盒，警方可以從這一點入手，把她抓回來，那些死去的人，一個都不能白死，景月，因果報應，這個報應她必須擔負！”

簡心儀說這些話時，眼裡滔天恨意彙聚，然而望見了張景月和他懷裡的孩子，她的眼神又逐漸柔軟。

她伸手撫摸張景月的臉，笑着說：“知道你要回來，我媽在家裡做了飯菜，現在大概已經做好了，景月，我們都在等你回家。”

“姐。”張景月壓抑着情緒，嗓音卻早已破碎哽咽。

一聲姐出來，簡心儀眼淚滑落，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我的好弟弟，姐在你回來的時候，對你那麼不好，還打你巴掌。”

“姐很後悔，明明你回來我也很開心的，可我就是生氣，生氣你為什麼那麼晚才回來？”

“你要好好吃飯，知道嗎，太瘦了，瘦得我心疼。”

“我會好好吃飯，姐，醫生快過來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張景月握住她的手，顫抖的拿臉頰去蹭：“等你好了，你想我吃什麼就吃什麼。”

簡心儀開心的點點頭，漸而又轉為失落：“可我心中有預感，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她是個法醫，也是個醫生，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态。

失血太多了，她在廢墟中仰望天空，笑着說：“可是我想着，我的老公還在那邊等着我，我又很開心。”

簡心儀側頭看向張景月，說：“景月，我想看看孩子。”

張景月把孩子抱到她眼前，簡心儀的手指戳一下他的臉頰，這是個早産兒，太小了，但大概是在娘胎裡養的好，小臉紅潤紅潤的。

“媽媽好想抱抱寶寶，可是媽媽現在連手都擡不起來，寶寶在這個世界，要好好替爸爸媽媽活着，好嗎？”簡心儀笑着一下一下戳他的臉蛋，慢慢的手墜落在地。

寶寶，爸爸媽媽，愛你。

簡心儀最後對張景月說：“景月，不要看見我死去的樣子，我不想你看見，也不想寶寶看見，你回家好不好？”

你知道，我最愛美了。

最愛美了，所以在你眼裡的最後一眼，我希望是漂亮，完整的。

張景月抱着孩子轉身，謝由和幾個警察給她收屍，大出血，醫生沒能救活她。

張景月轉身的瞬間，眼淚決堤，懷裡的孩子也開始哭，他堅持着一步一步往前，一步都沒有回頭。

淚眼模糊之間，有個風塵仆仆的人在他幾米之外站定，滿身風霜，孤默不言。

第15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