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裡打開紙扇:“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為白兄你是哪家的貴公子,應當是見多識廣的。”
梨初笑笑,轉念一想道:“自是沒有夏兄博覽群書見的多,光是你府上的婢女就令我刮目相看呢。”
夏裡有些疑惑:“哦?怎麼說?”
“夏兄家的四位婢女知禮節,懂禮儀,識大體,這擇崖鎮如此偏僻,想不到連婢女都如此卧虎藏龍,可不令我刮目相看嘛。”
夏裡搖着扇子,目光閃爍:“這……多謝白兄稱贊了。”
梨初見夏裡躲閃的神色,明白他定瞞着什麼,便繼續狀似無意的問道:“正好我遠在家鄉的宅子也在尋婢女,夏兄若是将我當做摯友,那便将婢女賣給我兩位,不知夏兄願不願意?”
前方距離商販的位置近了,一片嘈雜的說話聲傳來,商販那怪異的腔調也此起彼伏,看樣子生意不錯。
“實不相瞞,白兄,不是我不願意,”夏裡停下搖擺的扇子,“這婢女都是縣令爺贈予我的,我若是轉賣……恐怕縣令爺那裡不好交差啊。”
又是縣令爺。梨初眉頭一皺,但轉瞬又舒展開來,對夏裡道:“原來是縣令爺贈予的,咦,縣令爺從京都過來,還随身帶了婢女嗎?”
夏裡點點頭:“是啊,一年前縣令爺來此地赴任,随身帶了六名婢女,十名侍從,因着我伯伯和伯母在那場罕見的暴雨中救了縣令爺一命,他便送了我堂兄家一處宅子——這我堂兄應當跟你說過了吧。”
梨初點點頭:“閑聊的時候聊了兩句。”
“嗯,後來堂兄引薦我給縣令爺,縣令爺與我一見如故,一高興就把他身邊的婢女贈了我四名,”夏裡手上敲着扇子,“白兄,這裡沒有熟人,我也就與你說的多了些,平時在家中可千萬不要問這些婢女的事。”
“為何?”
“雖然她們認我為主子,可我總感覺事事掣肘于她們,”夏裡眉間不安道,“那些婢女看似低眉順眼,實則不卑不亢,這一年間總有讓你忍不住想挑出點毛病但又挑不出來的感覺。”
梨初緩緩點頭,依夏裡的話來看,他也是一個被利用的人,連自己宅子裡的事都受縣令爺的插手而無法自主處理。這樣下來,這縣令爺的嫌疑更大了。還有去年夏裡的生日宴上,受邀賓客除了夏貫一家外,就是縣令爺本人和他贈送的四名婢女……如此看來,這邪教之人的範圍隻能在他們之中。
梨初後背起了一身冷汗,無論四名婢女誰是邪教之人,這縣令爺都逃不脫幹系。若連縣令爺都屬于邪教……那這鎮子的百姓豈不是有很大的危險?梨初皺起眉又轉念一想,這派縣令爺來此地赴任的皇上……難道會不知道縣令爺的身份?且這擇崖鎮的規模遠不到能立一個縣令的地步,最多就設一個民間的官衙,大家選取一個聲望高的長者擔任判官。如今皇上如此重視這座受了三年詛咒的鎮子,難保其中沒有一些内幕。
想的一時有些複雜,梨初搖了搖頭,試圖重新梳理。
“诶,白兄,你看看可有哪些喜歡?”夏裡自然的握住梨初的手腕,指着擺在地面上的物件。
梨初擡起頭,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商販面前,那異域商販淺藍色的瞳孔正目不轉睛的盯着梨初。
“這個如何?”夏裡用扇子挑起一圈白玉手镯,然後取下來遞到梨初面前。
“……”梨初擡手扶住頭,“夏兄,我突感頭有些暈,這些東西我都不喜歡,你不用問我了,我先去旁邊的客棧休息一下。”
“啊?”夏裡一臉茫然。
梨初說完剛想轉身離開,就聽見一直凝視他的那位異域商販低聲道:“被厄運選中的……不是凡人。”
梨初的身形一頓,連忙回頭看向那商販,隻見商販看着梨初的那雙淺藍色的瞳孔開始顫抖,連帶着他的身體也開始止不住的發抖。周圍聚攏的人群嘩然散開了一個大圈,大家都驚恐的看着商販的舉動。
“不祥之人……”商販聲音低就像在呢喃,“被厄運……是惡魔的印記……!”
梨初皺着眉看着面前的商販,他自是不相信這凡人能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隻是這突如其來的表現倒真讓他摸不着頭腦。
“公子,給你一句忠告,”商販終于停止顫抖,他額頭上冒出了冷汗,目光定定的看着梨初,小聲的說道,“小心身邊的人。”
商販說完便開始收拾東西,周圍還沒買完的人阻攔道:“你這怎麼就收攤了?”
商販擺了擺手:“不賣了不賣了,我的天神告訴我要趕緊離開這座鎮子,趕緊走,走。”
梨初看着商販挑着貨物的身影越來越遠,臉上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白兄,剛剛那異域商販跟你說什麼了?”夏裡打開扇子問道。
梨初回過神,未把那商販的話放在心裡,搖了搖頭:“沒什麼,一些胡話罷了。”
逛街的心情被打斷了,梨初和夏裡折返回家,在目光撇過客棧時,梨初好像看見了一個棕紅色的發帶一閃而過,梨初停下腳步,看着發帶消失的拐角。
“怎麼了?”夏裡問道。
如果剛剛沒看錯,那應該是微月,微月怎麼在客棧,她不是安柏沅的侍女嗎?還是說,安柏沅隻身住到夏裡家,将他的侍女和仆從安置在客棧裡……也有可能,回去問問安柏沅吧。
梨初邊想着邊往夏裡的家走去,夏裡不明所以,也搖着紙扇跟在梨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