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初又是一陣猶豫。
“你這人真是不識好歹,”微月怒道,“主人對你無微不至,你竟還推三阻四!”
“微月。”安柏沅沉聲道。
梨初接過安柏沅手中的水囊:“你誤會了,微月姑娘,我隻是在想怎樣才能讓安公子知道,我是有手的,我自己可以拿。”
“你!”微月一臉怒意。
“好了,微月,”安柏沅命令道,“這裡無事,你去守夜。”
微月不甘的看了眼梨初,轉身離開,走到遠處燒柴火的陸一身邊。
“我方才那樣對你,你不習慣嗎?”待微月離開後,安柏沅問道。
梨初放下水囊,仔細的想了想,緩緩說道:“也不是不習慣,在……故鄉的時候,舅舅也是安排了很多侍女來服侍我,她們都比我年長,一路也都是看着我長大的,有時候甚至會瞞着舅舅幫我遮掩闖出的禍……我與大家雖是主仆,但相處的更像是朋友,特别是瑤鏡,她是我在故鄉除了司……爺爺外,最親密的朋友。而你方才這樣照顧我,真讓我突然想起了她們。”
梨初說着,不由的想起了很多過去的趣事,心中一陣感慨。他仰起頭看向逐漸暗下來的天空,此刻雖隻分别了将近兩個月,這在仙界隻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但此刻看着這片相繼亮起的繁星,梨初突然覺得無比的懷念。
垂放在身側的手被一隻溫熱的手覆住,梨初望着夜空的眼睛眨了眨,沒有低頭去看。
“我也是,”安柏沅輕聲道,他看着梨初的側臉,看着那雙如星光一般璀璨的雙眸倒映出夜空中的星光,“我也是在侍從的照顧下長大的,微月和陸一從小跟我一起生活,他們也是我幼時唯一的玩伴。”
梨初側過頭,看向安柏沅:“難怪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原來你們的關系也不止是單純的主仆。”
安柏沅輕笑一聲解釋道:“陸一從小性子就沉穩,識大體,不會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微月則有些小性子,愛逞口舌之快,但她的本心并不是這樣的。在我幼時,微月就總喜歡私下逗我,讓我笑,後面我再與她一同去逗陸一……這是我在那嚴酷之地唯一的樂趣。”
“嚴酷之地?”
安柏沅眸色一沉,轉過頭看向前方的黑暗,似在猶豫一般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的家族崇尚弱肉強食,以精進自身的能力為先,所以大家之間的情分很薄弱。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梨初看着安柏沅掩在夜幕下的臉,神色看不太清楚。
“更何況,我并非我父親所出,”安柏沅語氣平淡,仿佛在講别人的事,“自我有記憶起,我就已被關在一個籠中,受盡非人的折磨,後來便是被我現在的父親收養。而他雖名義上是我的父親,實際帶給我的折磨卻不比在籠中時少。”
梨初心中一驚:“……怎麼會?他既已收養了你,為何還要折磨你?”
又是一陣猶豫般的沉默,安柏沅冷聲道:“也許這就是天性吧,他禁止我有任何的軟弱,當着我的面殘害下屬,燒殺屠戮都是家常便飯。”
“……”梨初無法想象安柏沅之前過着怎樣的生活,若真如他所說的,那豈不是一個人間煉獄?那他的養父理應不容于世,可為何這人間卻沒有任何動亂呢?
更何況梨初此次前往陵隐寺之前,就暗自猜測安柏沅的身世也許是京都那位養育在外的王爺,但照安柏沅所說的看下來,這陵隐寺必不可能是嚴酷之地,那難道是他猜錯了?
安柏沅依舊看着前方的黑暗:“所以陸一和微月的出現,讓我感受到了人性的暖意,雖然他們也帶有族人殘酷的天性,但相較于他人,這點溫暖已經很好了。”
梨初遲疑的點點頭,心道下次他得問問司命,人界有此等惡事,司命的天書中定有記載。
安柏沅似有所察覺,轉回頭看向梨初,目光閃爍:“我不希望你知曉這些,但又想讓你能了解我的過去,所以我方才與你說的,你就當聽個樂子,萬不得去跟任何人談論此事,特别是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