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川搖頭:“雲栖谷除了風景秀麗外,在十大山谷中并沒有存在感,所以沒有妖會來擾亂。”
“那就好……”
安柏沅轉頭看向梨初,捏了捏他的手:“我們四處走走吧,看看這妖界的景緻,是否會比你的故鄉美。”
梨初淡笑道:“也好。”
他們沿着低矮的山坡緩緩走着,雖是極夜,但山坡上的繁花依舊開的茂盛,隻是在夜色中失去了陽光下才有的光彩。陣陣清風拂過,随着梨初和安柏沅的步伐轉為一陣旋風,零落的花瓣打着卷盤旋在他們身邊,飄落到衣袍和墨發上。
“我見過極晝時的雲栖谷,”梨初緩聲道,“陽光下,這裡花繁葉茂,錦繡成團,有翠鳥清脆的啼鳴,還有毫不懼人的彩蝶……若不是鹿溪和霁川兄無意露出的妖的習性,我真以為自己是在人界的一處避世山谷之中。”
“那這可比你那天界要好?”安柏沅問。
梨初想了想:“自是比天界要自在——為仙者無欲無求,每日除了修煉就是維護各界的安穩,哪會有蝴蝶和翠鳥整日在耳邊叽叽喳喳。”
安柏沅笑了一下:“那你喜歡哪種?是天界的沉悶拘束,還是這妖界的自在逍遙?”
梨初在半山坡上坐下,雙腿懸于半空,他們前方便是那片樹林,隐隐綽綽的一大片。
“當初在天界,我唯一的樂趣便是進入司命筆下的畫卷中,裡面有萬千世界,各不相同,”梨初靠到同樣坐下來的安柏沅的肩頭,“有怪石嶙峋、碧波浩瀚,有庭院橋廊、廟宇樓閣,也有春夏秋冬、霜雨晴雪,但卻唯獨沒有一個人。”
“哦?”安柏沅疑惑道,“連動物也沒有嗎?”
梨初點了點頭:“我原先也不知司命為何不畫生靈,可後來我好像懂了——他筆下的世界無一不是真,又無一不是假,若真有人在其中,他又将如何度過這漫漫歲月。”
“無欲無求自然不覺得歲月漫長,”安柏沅握緊梨初的手,“就像你如果不曾來到人界,也不會覺得司命畫中的寂寥。”
梨初擡起頭看向安柏沅,墨黑的眼眸中是意料之中的情意相通,隻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悲傷。
“說起來,你先前在司命畫中都做些什麼?”安柏沅問。
梨初重新靠進安柏沅的懷中,笑道:“去放風筝。”
“放風筝?”
“嗯,我發覺司命喜歡畫風,所以他的畫中最适合的就是放風筝,”梨初回憶道,“而每次被司命抓住的時候,畫中的風就會變成狂風,風筝自然也飛的更高。”
安柏沅哭笑不得:“既然你這麼容易滿足,那在這妖界,你也可以随時随地的放風筝,而且還有我陪你。”
梨初眼眸一暗:“妖界不适宜凡人長久的居住,況且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會立即被暗尊抓走,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暗尊為何要抓你?”安柏沅問。
“因為天界向來和妖界敵對,”梨初耐心的解釋道,“雖不知若我被暗尊抓走将會關到什麼地方,但是假如在天界,那定是會被關進無何山去,将修為都折損大半後再細細的審問。”
“無何山?”安柏沅重複道,他擡起眼,看向前方的林子。
梨初點點頭:“無何山便是我們天界關押罪孽深重之人的其中一處牢獄,據其他上仙們所言,那無何山之苦比剃去仙骨之痛還要誇張百倍。”
“……”安柏沅伸手取下梨初發間的花瓣,“這妖界和天界竟如此勢如水火。”
梨初也頗為感歎:“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在天界時我便聽聞妖族之人殘忍嗜血,屠害生靈,無惡不作,可又無法徹底根除。”
“你現在還覺得妖族是這樣嗎?”安柏沅問。
梨初想起前幾日的宴上暗尊那殘暴的舉動,他猶豫片刻說道:“雖然我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妖,可暗尊的殘忍是我親眼目睹,若暗尊一日不除,勢必會對天界造成嚴重的損失。還有那個妖族太子——”
安柏沅拿着花瓣的手一頓。
“——雖然傳言說他與暗尊性子如同一轍,但我與他有過極短的接觸,我想他可能不像傳言中的那樣。”梨初說。
“哦?”安柏沅說,“通過極短的接觸,就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妖?”
梨初搖了搖頭:“是妖氣。”
“……”
“那日我與霁川兄前往妖宮赴宴,我所接觸的妖均有或淡或濃的妖氣,”梨初說,“殺戮與罪孽越多,妖氣也越重。而那位太子身上的妖氣,是我來到妖界後除了鹿溪之外聞到的最淡的。”
又是一陣風吹來,梨初聞到了安柏沅身上的熏香,還是熟悉的氣味,令人心安。
“你這鼻子倒是靈敏,”安柏沅捏了捏梨初的鼻尖,“我先前怎麼說來着,若你是妖,定是隻犬妖。”
梨初擡手拍掉安柏沅作惡的手:“那你若是妖,會是什麼妖?”
安柏沅一愣,笑道:“你覺得呢?”
“……”梨初想起昨夜一整晚的激烈之歡,面色潮紅道:“都說蛟龍喜淫,你若是妖,定是隻蛟妖。”
安柏沅摟着梨初腰間的手一緊,他猛的将梨初翻身按倒在草坡上,目光毫不掩飾的盯着梨初的紅唇:“既然如此,那比蛟妖更喜淫的莫不就是龍了,那我這龍妖便按你說的行事了。”
梨初揪緊安柏沅的衣領,心中後悔不已:“哪有什麼龍妖……别,我說笑的,快松開。”
安柏沅将他單腿擡起架在自己腰上:“晚了,你難道不知道龍妖欲念一起,得不到滿足便不會罷休嗎?”
梨初害怕的抱住安柏沅:“别,這裡到處都是妖,會被看見的……”
“不會有任何妖看見的,”安柏沅趴在梨初的身上,将他整個身形都籠罩住了,說道,“這天地隻有你我,無人敢看。”
回到茅草屋已過了大半日,安柏沅抱着昏睡的梨初走進屋内,動作輕柔的将他橫放到床榻上,然後掖緊被角擋住寒氣的侵蝕。梨初恬靜的睡顔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朦胧柔和,白皙的臉上還有未褪去的潮紅,微微分開的唇瓣也如血般鮮紅。
安柏沅的喉結動了動,立即移開目光。他轉身走出屋門,看見了守在一旁的白霁川。兩人四目相看,無任何隻言片語。安柏沅回身關上屋門,往後院走去,白霁川也立即啟步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