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冰窖一般的無何山内,梨初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着。離開了那溫暖的篝火後,寒冷也開始加倍襲來。看來剛剛那堆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焰,應是安柏沅以術法施出,才可暫時抵禦無何山的陰冷。
身後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梨初的肩頭被披上了一件黑色的獸皮外袍。
梨初停頓了片刻,輕輕推開衣袍,然後繼續往前走。
“小白,”安柏沅說道,“無何山的陰寒之氣是不受術法可驅散的,你本就有畏寒之症,待久了将會危及仙元……”
“不勞你挂心,”梨初咬着毫無血色的唇說道,“我就是死在這,也不需要你來管。”
“小白!”安柏沅走到梨初面前,迫使他停下腳步。
梨初偏過頭,不去看安柏沅的臉。
安柏沅似乎想說什麼,但沉默片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他歎了口氣,将衣袍披到梨初肩上:“就當為了鹿溪,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安柏沅不說鹿溪,梨初還差點忘了,鹿溪不正是被安柏沅慫恿才離開雲栖谷去閉關的嗎?眼下又拿她出來做擋箭牌。
梨初冷笑一聲:“妖族太子的确有勢力,你讓鹿溪離開一事,連白霁川都願意幫你掩護。”
“……”安柏沅的手一頓,輕聲道,“那的确是鹿溪自己的決定,我隻告訴她,要提高修為最好的辦法便是閉關。”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梨初撇過眼,“你的目的不就是通過我來到天界,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大可不必再裝模作樣——還是說,你的目的還沒達到?”
安柏沅表情悲痛:“小白,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梨初回過頭直視安柏沅的眼睛:“不然呢?妖族與天族勢如水火,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利用我打探天族的消息?”
寒氣不斷的從空氣侵襲入體内,但最冷的似乎是從心底升起,這種冷無論穿着多厚的衣袍都無法抵禦,直将人的心口都痛到麻木。但梨初此刻并不想去在意這種寒冷,他現在隻想冷笑,想起先前安柏沅對他說的甜言蜜語,都化作成一道道傷口,時刻提醒着他先前是多麼愚蠢和無知。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安柏沅閉了閉眼睛,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先離開無何山,以免寒氣傷及你的仙元。”
“……”
梨初不屑的看向一旁,沒有作聲。
在短暫的沉默間隙,遠處似乎傳來一陣咣啷啷的聲音,在這一片白茫茫的山體内部悠悠回蕩。
還不等梨初反應過來,安柏沅便一把拉住他擋在身後,目光警惕的看着聲音傳來的位置。
梨初不為所動的甩開安柏沅,繞過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安柏沅見狀也隻得跟在他身側。
越往裡走,溫度越低,不知不覺間,梨初的眉毛和眼睫都挂上了冰晶,每次的呼吸也變得艱難無比,唯有前進的腳步還在機械的擺動着。在他右前方的安柏沅顯然也不好受,他高高束起的墨發上已結滿了雪霜,乍一看去好像少年遲暮。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梨初看着安柏沅的背影,心想。在以為安柏沅隻是個普通的凡人時,梨初曾想過若太清仙君那裡的丹藥也無法改變安柏沅的命數,那他便與他一同變老,可現在,既然一同老去已無可能,甚至此生也許就不再見了,那麼此刻的霜雪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