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例行詢問,目暮警官那犀利的眼神差點讓伊線懷疑這位刑事警官在懷疑她。
這個看到她下樓又上樓的人,大概率就是當時在這個樓梯口休息室和别人聊天的那位畫家了。為方便警察拆彈和減少可能的傷亡,伊線跟着衆人一同從别墅遷出前院的時候,她已經拿到了畫家先生的名片。
伊線雙腿并攏坐在休息室鋪了織物坐墊的沙發椅上,手自然地搭于膝蓋,坐姿娴雅而端莊,朝對面的刑事警官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反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這些事屬于個人隐私,如果您不明确告訴我是因為什麼原因需要我配合,我會拒絕給出回答。”
“有一起命案發生在更衣室,死者是石井英士,案發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目暮警官适時告知她這個消息,緊緊盯住伊線的表情變化,說出了最為關鍵的信息,“地點在女士專用更衣室。别墅二樓分别有兩間男士專用更衣室和女士專用更衣室,我們已經做過調查,案發更衣室就在你所使用的更衣室對面。”
目暮警官眼看着少女的表情從禮貌性的笑容轉變為禮貌性的肅容。
她沒有聽見命案發生時很多人會有的驚慌,隻是抿平了嘴角,很快開始回答他先前的問話:“我進去更衣室後發現那裡很寬敞,完全可以當做個人休息室,就坐在沙發上稍微玩了下手機,然後小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下樓了。至于之後又到回去,是因為發現手機忘拿了,它在我睡覺的時候掉沙發下了。”
目暮警官點了點頭,認為她的說辭沒問題,正好和發現炸.彈的人的說辭對上了,“有人在八點十分進了案發更衣室隔壁的休息室,在八點二十分左右聽到旁邊的門頻繁打開又關上。那個時候你可能睡着了沒聽到。那在八點三十分走出更衣室下樓的過程中,你有看到什麼可疑人員嗎?”
可疑人員就是她們。聽到這裡的伊線漫不經心地想,原來那個時候隔壁有人,那麼她們的舉動是真的冒着很大風險呢。
她聲線平穩,直視刑事警官的雙眼,無波無瀾地回道:“沒有。”
這已經是系統第N次想要為伊線叫好了。看見她如此自自然然,連眨眼次數和心跳頻率都毫無變化的說謊現場,蟄伏在伊線腦袋中視奸的系統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它選中的宿主。
針對伊線的問話結束,目暮警官也沒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有用信息,隻是進一步确認了案發時間在八點左右,這件事屍體已經告訴他們了。
松田陣平原本以為事情能很快得到解決,讓伊線等他一起回公寓,後來見比想象中棘手,又從工作中抽身片刻,專門過來找她。
“我還以為很快就能收工回家,傷腦筋,不僅安放炸.彈的龜孫子沒找到,聽目暮警官說他那邊命案的王八蛋也沒頭緒——我看你被目暮警官找去問話了,沒被吓到吧?”
伊線比他矮了一截,他半彎腰和她說話,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對上她的眼神,松田頓時氣笑了,“你這是什麼表情?不讓我拍腦袋?我偏要。”
趁着無人,他微屈手指亂薅一頓手底柔軟的發絲。案件沒有進展的煩躁好似就在這一舉動中消散了點,他唇角的弧度越翹越高,變得神采飛揚起來。
不滿的隻有伊線,她舉起兩隻手捂着腦袋,從他手中拼命護着自己的頭發,轉頭四處顧盼有沒有人看到她被破壞形象的一幕。她幽幽怨怨瞪向始作俑者,毫無殺傷力地威脅道:“你等着,回去我讓萩原打你!”
“說起來,萩原沒和你一塊來加班嗎?”
“啊,那家夥正好被派去執行機動隊的任務了,也在加班呢,”松田恢複了正經的表情,“你要是待膩了就先回去。不過已經十點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最好等我一起吧。”
伊線有點疑惑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可以走?如果沒有線索的話,安放炸.彈的犯人很難查出來吧?”
事實上,用炸.彈解決目标是最簡潔高效的手法之一,能與之媲美的大概隻有遠距離狙擊了。女士手提包大小的空間就足以裝下制作精巧的炸.彈,便于攜帶,而且爆炸會毀掉現場大部分痕迹,很難從炸.彈以及爆炸現場中獲得什麼有用的線索來反推犯人。
比如明天他們将會遇到的、奪走他們性命的炸.彈犯就很難抓捕。還比如,犯罪大戶黑衣組織也很喜歡用炸.彈。
“我有頭緒了。先去目暮警官那邊看看他的進展吧。”松田陣平摸出一根煙點燃夾在指尖。他勾唇笑得張揚,冷靜平穩的語調和自信不羁的笑容共同構建出獨屬于他的意氣神采。
“咦,這樣的嗎?你這邊炸.彈案還沒揪出犯人,就跑去搶搜查一課的活兒?”
“我們做了初步調查,那個休息室一切正常,沒有特殊物品,安放炸.彈不可能是為了毀掉物證、文件之類的;也不太可能是為了制造混亂,大多數人都在一樓,安在一樓倒是有這個可能。排除這兩種後,最有可能的就是用于殺害别人。
“問題來了。我和同事檢查過别墅内外沒有别的炸.彈,現在參加宴會的人已經知道那個休息室被安放了炸.彈,并且原本可能有人會在那裡被殺害。如果犯人是為了殺害某人,他要麼能确定對方一定會去那裡,要麼刻意促使對方去那裡,這樣他提前放置的炸.彈才能發揮作用。但沒有人計劃或者表示要去那個休息室,也沒有人找到我們,說懷疑某某想騙他過去然後炸死他。我想到有一個可能——”
松田一邊理順邏輯,一邊将自己的推斷告訴伊線。
他有條不紊地說着,伊線幾乎是同一時間,将他沒說出來的最後一句話接上,“就是說,安炸.彈的人想誘騙過去炸死的人已經死了。也就是石井英士。”
松田向她投去贊許的眼神,“兩起案件說不定有關系。”
“你自己找地方等我。”他大步離去。
她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伊線猶豫了一會兒,站在原地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