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慈甯宮那邊派人來問您今日是否有空閑去用午膳。”
“午膳?江南案才結束,南邊官員調動的折子還多着,告訴太後,改日吧。”
“這……”方聞看着早早批完了折子,興緻勃勃看着邊境輿圖的趙煜,有些為難,皇上和太後這對半路母子本來就沒什麼感情,隻是皇上此次重創吳家,太後定然心中不暢快。半個月來,皇上已經是第三次拒絕太後,若是慈甯宮有心,隻怕明日,天子不孝的流言就要長了翅膀滿京城飛了。
“皇上,之前太後病着,您還每隔一日去慈甯宮請安,如今江南大局已定,何必……”
那時太後病着,趙煜隻要在門口磕個頭就能走,如今太後大好定然要拉着人說些陰陽怪氣的話,趙煜才不耐煩聽那婦人的耳提面命。隻是方聞說得也沒錯,帝王名聲重要,而多年老仆關心擔憂地注視,也實在讓趙煜招架不住。
“行了,朕今日是真沒心思見太後,不過……”趙煜的腦海中劃過那道淺藍色的身影,“太後素來最愛花兒,可惜現在入秋了,禦花園中也是寥落非常,沒甚好看。朕記得倒是司花署還有幾株前次太後壽宴下面人送來的牡丹,用暖房罩着小心翼翼地養着。傳司花署的女官來,将花冊子送上來讓朕看一看——就叫上次那個字寫的不錯的女官來。”
方聞暗自腹诽,太後壽宴上送上名花最多的就是江南官員,皇上這會兒将江南的貢花送去慈甯宮,不是真孝順,怕是恨不得将太後再起的病上十天半個月呢。
方公公一路疾走了,到了小小的司花署,見到了皇上點名要的那位“字好”的女官,更忍不住心裡呦呵一聲:這熟悉的好模樣,隻要見過一眼的人定然忘不了,皇上啊皇上,這到底是字好看,還是人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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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韶原本正發愁:前朝後宮都為了江南案,謹小慎微,萬馬齊喑,無人宴會玩樂,司花署便如同嬌嫩的貢花兒一樣,沒了用武之地,自己想要找個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也極為不易。
誰料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這樣天大的餡餅,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虞韶對着方聞公公笑得親切,“皇上有诏,臣下自當前往。還請公公稍等片刻,微臣取了花冊子就來。”
方聞沒等上一會兒,虞韶就取了冊子出來,連衣裳也沒換上一件,還是女官平日裡寶藍色的冬裝群襖。方聞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什麼也沒說,美人如玉本來就穿什麼都難掩姿色,而皇上從來不曾名言心意,若是存的并非将虞韶姑娘收為妃嫔的心思,自己貿然提點反倒是錯處。
一路上,虞韶跟在方聞身後,默默無言,一切依照規矩行事。方聞心中暗自松了口氣,這姑娘是個識趣的,妃嫔朝臣往往不是熱衷給自己塞銀子,就是喜歡拐彎抹角地打聽,殊不知做到方聞如今的地位,從來不缺錢财,荷包裡的幾個元寶,幾張銀票,對于他來說不但是誘惑,反倒是困擾。
而這姑娘的心性也教人喜歡,等閑宮女,若是被皇上親自允諾調任女官,更有贈藥之情,難免心中要多些别的心思。早在皇上冷落了幾個月的時候,就忍不住要到禦花園制造出一些技巧拙劣的“偶遇”戲碼了,可做不到像虞姑娘這樣,不驕不躁,真踏踏實實地做起了女官。
方聞将虞韶引入殿内,便悄悄退下。再入紫宸宮,虞韶不像第一次那樣緊張,隻依舊低眉斂目,看着地上嶄新的麒麟翔龍花紋的地毯,許是入冬了,紫宸殿中的地毯也換成了厚實的羊毛毯子,比起初夏更多了幾分華貴威嚴。
“微臣司花署女使,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虞韶行完禮,學着葉掌苑上次的模樣,将花冊高舉過眉,等着小太監來取。
沉穩的腳步聲逐漸走近,但是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小太監的皂靴,而是玄色靴面上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虞韶還沒反應過來,便覺得手腕一熱,男子寬厚的掌心堅定有力地托着自己站起身來,“不必多禮。”
虞韶擡起頭,撞入天子含笑的鳳眸,“怎麼,幾個月沒見,不記得朕的模樣了不成?”
“沒有,皇上不但是微臣的主子,更是對微臣有贈藥之誼的恩人,微臣如何敢忘。隻是……微臣寒卑,沒有想到皇上日理萬機,還記得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