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韶回了司花署,低着腦袋先去葉掌苑那兒回禀,自然編好了一套言辭敷衍過去,隻說陛下純孝,對太後喜好時時問詢,還問了不少照料花木的知識雲雲。畢竟,真要是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說皇上半點花草沒有提及,隻按着自己親了一個下午,可得把葉掌苑吓壞了不可。
幸而葉掌苑,本就忙着冬日禦花園中草木養護之事,聽虞韶面聖沒被為難,便揮了揮手讓人退下。虞韶卸了一口氣回到屋内,卻被青兒笑嘻嘻地一把按住了:“阿韶,聽說今日,皇上召你過去了?怎麼樣?皇上還念着你嗎?”
青兒話音未落,便看見了虞韶被燭光映照的臉龐,“呵,看來倒是我問的遲了。看來皇上念咱們家阿韶可念得緊呢。”
虞韶羞地推她,“别亂說,我隻不過是過去給皇上說說花木照料的知識,本也沒幹什麼。”
青兒促狹地用指尖點點虞韶的忍不住揚起的嘴角,“你這丫頭還偷笑!我就不信隻是說兩句花木,能把人的嘴皮子都磨紅了!”
笑鬧一回,虞韶和青兒才一起睡下,潔淨不含一絲雜質的羊脂玉蟬垂在手心,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皇上連這麼好的東西都賞給了你,可見是極喜歡你的,指不定過幾天,我便能聽到阿韶的好消息了!”
虞韶卻微微搖搖頭,如果隻是想要成為宮妃,今日不推開皇上就好。好在君王雖然無心情愛,但卻不是涼薄之人,贈自己玉蟬,是一種安撫,亦是一種保證:寒蟬蟄伏十年方得一夏,而自己縱然一時隻能和皇上維持着這樣不遠不近的暧昧關系,但是未來依舊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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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虞韶還是照常去燕居堂伴駕。皇上卻未曾再表現出如那日一般極強的侵略性,他或是牽着虞韶的手,或是攬着少女的腰。偶爾也将人用言語挑逗得面紅耳赤,再在唇上如蜻蜓點水一般地親吻。
但更多的時間,沒有聽虞韶講什麼花木照料,反而身份颠倒當起了師父,興緻勃勃地要教虞韶丹青繪畫。
丹青色彩多用珍稀的礦物制成,鄭國公府庶出的三小姐想要學畫,尚且要在國公夫人面前撒嬌賣俏,增添閱曆,才能買得昂貴的顔料。虞韶一個出身寒微的丫鬟,自然更沒機會學會這樣昂貴又高雅的愛好。
趙煜卻很是耐心,從頭教虞韶辨認各種色彩的區别,又手把手地教她繪畫。自然對于君王來說,懷中抱着美人,丹青為樂,看着少女在自己的指點下漸漸能畫出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同樣也是一件風雅的樂事。
而司花署中,青兒卻握住了虞韶沾着水在桌面上比畫的指尖,“你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廢寝忘食,難不成你真要變成個畫癡不成?早知道你這麼愛畫,當初或許該謀個去如意館的差事才對。”
虞韶笑笑,“那倒是不用,我其實并不愛畫,無論是司花署還是如意館,抑或是柔福宮,都不過是謀生之處罷了。”
青兒覺得奇怪:“你既然不喜歡,又不需要以繪畫謀生,何必花費這麼大的心力?即使是皇上,或許也隻是以此為娛,并沒有期盼着你成為丹青大家呀。”
“但是一個聰敏的學生,總要比起一個木讷的笨學生讨人喜歡多了,不是嗎?”今日立冬,虞韶戳着碗裡禦膳房送來的圓滾滾的餃子,“皇上年少登基,誅權臣,征蒙古,如今改革朝堂同樣是大刀闊斧。他天資非凡,對于愚鈍之人的耐心就更少了。我要做到的,是讓他對于與我相處這件事情,覺得開心舒暢,而不是氣悶厭煩。”
青兒的嘴被餃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抱怨道:“玩兒也不能暢快的玩兒,哭也不能真心的哭,這伴君如伴虎的差事,也實在是太搓磨人的腦子了!看來最适合我的,還是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宮女,小女官,一切聽阿韶你的指揮就好!”
又過幾日,被皇上“親手”照料了十幾日的江南花卉,被送入了太後的慈甯宮中。一時之間,朝野内外都贊揚皇上的純孝之舉,而小太監處聽來的小道消息,卻是慈甯宮中當夜就打碎了好幾套碗盞。
虞韶心裡琢磨着天家這對别扭的母子,一回頭卻看見笑着站在司花署門口的錢明,小太監眉眼彎彎,“虞大人,皇上有請。”
虞韶心裡疑惑,前日江南花卉被送入太後宮中起,沒了請教花木的借口,自然也沒人來請自己再去燕居堂,今日錢明來訪,借的又是怎樣的因由?
錢明看出虞韶疑惑,小聲提點:“今日并非拎着大人去燕居堂,而是紫宸殿,但是虞大人放心,應當是好事情。至于更多的,方爺爺沒和我說,我也不太清楚。”
方聞輔佐皇上多年,若論簡在帝心,前朝的大臣和後宮的妃嫔們加起來,隻怕也比不過這一位總管大太監,有他透露的口風,虞韶的心定下來,心中也期待着看看,方大公公口中的好事,到底是怎樣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