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妏妏被他問得猝不及防。
臉色微溫,眼神飄忽着投到他臉龐。
蔣鶴賢在她回答前直起腰,一張少年感十足的五官排列組合的臉,卻隐藏不了他玩味過後的狡黠和壞意。
“我想讓你嘗嘗被人追着問對象的滋味。”蔣鶴賢說,“你覺得我這招以牙還牙如何。”
若非手下無力,朱妏妏真想拾起腰下枕頭猛砸過去。
她原本擔心自己答是,依照蔣鶴賢的敏銳,馬上能猜到她的暗戀對象是他,如今看他的态度卻發現是自己多想一遭。
朱妏妏臉色發燙地回道:“沒有,都上大學了,這些事想想還不行麼。”
此話題終于告一段落。
所有學院考完試大學便變得蕩然不見人影。春運的火車當然坐不得,又擠路途又長,一趟下來能把人坐吐。她下飛機看到父母在接機口等着自己,行李箱立刻被拽到他倆手心。
從托運轉盤裡拿了行李,車上二老噓寒問暖,朱妏妏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兩位大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覺得孩子是有少女心事了。
朱妏妏覺得愛上蔣鶴賢确實不是幸事,就連暗戀他,也似乎是一眼望到頭的無疾而終。她不是活潑外向的性子,卻常為鬥嘴而嘴幹舌燥。
他太會交際,隔着一層紗似的和他對談觸不到真實。
朱妏妏承認自己是心力交瘁,她單方面的意志消頹。
此間蔣鶴賢甚至毫無變化。他與她吃飯,輕松聊天,一言一行都和往常無二。
朱妏妏換了種心情就覺得從天堂來到地獄。
她試圖将一切歸于自己識人不廣,她太年輕也太幼稚,蔣鶴賢的一點表情就撩動心弦,例如昨夜的徹夜難眠。
她做的小心機和小機關,也許蔣鶴賢都看在眼裡卻視若無睹,她并不可知。朱妏妏甚至揣測不透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朱妏妏慶幸自己從未表白。
否則她難以維系正常的社交再與他相處。
她不是勇敢無畏的女孩,正因每一步如履薄冰更珍惜正确的道路。
愛蔣鶴賢的女孩那麼多,朱妏妏頭一次慶幸自己的隐身體質,她能掩藏自己的一切白費心機和徒勞無功。
她忽而能理解夏嫣評價他的“眼光太高”,眼睛長在頭頂,所以站在他面前的人需要費勁伸長脖子,才能得到施舍性的垂眸。
回家的第一晚,朱妏妏心緒紊亂,頂着兩個大黑眼圈難以出門,好好化了個妝才和故友們出去逛街。
聊起s市和a市的飲食差異,大家夥兒的用詞都大同小異,無非聚焦在朱妏妏降落的體重,心疼她水土不服。
高中女同學送了她一袋化妝品笑嘻嘻說:“後天高中班主任生日,咱們湊一湊順便同學聚會呗。好久不見蔣鶴賢了,我想看看他有沒有變醜。”
朱妏妏笑得前仰後彎,接過袋子說:“他一直那樣呀,沒什麼變化。”被追問有沒有女朋友,她也搖頭而後說,“怎麼都把我當他的中間轉線人。”
從商業街散場,朱妏妏坐在地鐵換乘口的椅子上,發現自己能夠清晰描繪蔣鶴賢的五官。
他削落的臉型,清晰的下颌線和一笑就自帶惹情的多情眼。
他們相熟快兩年多了,她獨踞在他身旁的小小角落,眼瞧着人來人往卻無一人能親近他身,大家無所顧忌地開他玩笑,卻知道他微笑的背後是疏離和距離。
于是一切當着本人的玩笑都有分寸。
顯得他像向下兼容般包容她們一切試探和接近,哪怕仍是隔着冰碰觸。
遠遠地愛慕他未嘗不是幸運,至少有捂熱冰塊的幻想,可惜他越接近反而越明晃晃地拉開距離,表示倆人并無可能。
這種情況她怎麼敢突破心房,把自尊都抛下去和他說出那個字。
朱妏妏甯願像縮起脖子的烏龜,保留最後的體面。
回到家保姆阿姨已經乘火車過節去了,廚房間朱父丁零當啷燒菜,默不作聲地任由朱母指責。
朱母越說越氣,平日的端莊被她揭開撕碎在地上,嘲諷噼裡啪啦朝朱父摔去:“平日念着你有恙在身,我不跟你多吵,但你自己扪心自問今天該不該。我累死累活一天回來,你倒好,看電視看個樂呵,蒸個飯不難吧,還是你覺得你每天跷二郎腿就能把活兒都推給我幹了。我上班累還是你累?”
朱妏妏嫌少見父母争執。朱母發火更為罕見。
上次兩人争吵還是朱父患病前,等朱妏妏撫平朱母情緒,朱母去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