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妏妏哪知道父母與自己玩無間道。
她詢問蔣鶴賢年裡有什麼安排,蔣鶴賢說他在a市要待到除夕才回。
朱妏妏不像以前似的,追問不舍。自知大可不必做得這麼卑微,但更怕他們的感情經不起争吵的消磨。
朱妏妏翻着日曆一面咽下失望,一面強顔歡笑:“還以為你會早點回來,我們能多見幾天呢。”
蔣鶴賢在電話那頭也不無遺憾,過了會,想提起她精神似的,故作輕松道:“假後也還有好長的時間呢,你有想去玩的地方麼。”
朱妏妏随口敷衍:“我都行,看你吧。”話尾又說,“我想你了。”
蔣鶴賢便說:“那我們去澳大利亞吧,這個時候那邊正适合度假。”
朱妏妏像一隻刨洞撈米,卻怕被人發現的耗子。
豎起耳朵隻為撈出蔣鶴賢的一點情緒,最後卻雙手空空。電話那頭這裡,隻有朱妏妏一個人的情感起伏蔓延。
朱妏妏歎了句:“我家長輩原先說今年去外頭旅遊過年,可我家奶奶年紀大了,過年還是喜歡在自家,大家都依着她,一門心思先辦個紅紅火火的壽年為上。”
蔣鶴賢明了地笑了笑,而後才說:“那都聽你的。”
蔣鶴賢在這段感情太過悠容,她像個孩子般患得患失,無理取鬧得連自己都後怕。
因為情愛全然變成另一個人的失控感,隻有她一人品嘗。
那麼她朱妏妏對蔣鶴賢來說算什麼呢。
一個難以割舍的“朋友”。
隻因朱妏妏過于的渴望二人發展成為戀愛的親密關系,他舍棄不了她這位“老友”,犧牲他自己滿足朱妏妏的願望。
不是愛情。
蔣鶴賢的從容從來不是陷入愛河的男人應有的理智。
談言民偶然和朱妏妏相逢,便是在這麼個女人想着另一男人的情景下。
朱妏妏坐在商場露天的潔淨椅子上。
長發從她肩頸穿過散落胸前,神色迷惘面色如紙,一見之下談言民甚至沒認出是朱妏妏。
還是他那拉着他來逛街買年貨的母親,先哎呀了一聲跑過來,招呼:“妏妏,坐在這不冷麼。”
朱妏妏看清來人,也立刻知情知趣地滿臉微笑,拎着小包起身,做足了晚輩該有的禮數柔聲道:“譚阿姨。”
說完感覺自己一個人裝扮精緻地坐這很是怪異,掃了眼她身後的高大男人,一時沒認出是誰。相互看了眼忽然反應過來,肯定是談阿姨的兒子。
正在學醫的談言民。
果然談言民還如小時那般不随便插口,隻随談母和相熟的同事朋友,應酬聊天。
談母說着把剛買的一袋子橘子給她:“一個人怎麼坐這,這些給你爸媽帶回去,你媽媽愛吃的。”
朱妏妏也慣常和女人們說家常話,神色自若而天然親昵地作答,流利的口齒,把她和朋友看完電影,正等朋友買咖啡回來一事說得清晰簡短。
“走的路多了,腳後背有點磨破了。”朱妏妏不好意思地羞澀笑笑,低頭的瞬間,很好掩飾了剛才對蔣鶴賢殘餘的思念之色。
談母聽了好不心疼,不忘揪着談言民的胳膊打眼色,嘴裡樂呵道:“這是民民,你倆小時候經常玩的。”
朱妏妏難以拒絕談母的盛情接了袋子,抽空擡頭朝談言民抿嘴一笑,低頭披了外套。
她穿戴齊整了才和談言民規規矩矩一點頭:“好久不見。”
大約少年時因家長曾有交集的男女,長大了碰面都難免無言的尴尬。
談言民自從上大學以來儒雅氣質越發明顯,原本是種好學生的内斂,被專業知識的魔爪一熏陶,他的文雅越發從他楚楚衣冠裡展露流出。
談言民聲音低沉,醇厚中帶着幾分讀書人特有的幹淨圓潤:“我們送你們回家吧,還是住老地方麼?”
談母掩着嘴,看似嫌棄實則内心誇贊兒子讀懂自己的意思,笑道:“你這麼些年住宿舍,和妏妏也見得少,自然不知道。媽媽可是妏妏媽的同事,她家住哪,媽一清二楚的。”
談言民也不拆穿母親的唱雙簧,反而配合地一點頭:“待會我開車,你們安穩坐着就成。”
朱妏妏原本是坐朋友的車來的,看談言民母子二人都不容拒絕的口吻,也不多說了。
“談阿姨,那你們容我和我朋友說一聲吧,她待會可還要再接個人去。”朱妏妏玩笑着晃晃手機。
談阿姨才回過味來,不禁臉紅了一紅,私下卻對兒子說悄悄話,稱朱妏妏這情商還真不得了,她低估了朱妏妏朋友的實力,隻想着朱妏妏還沒買車總是打車或坐地鐵而來。
談言民心裡暗暗贊同母親的稱贊,臉上卻依舊穩穩笑着:“這也不用你說,我自個就瞧出來了。”
回到家蔣母也剛下班洗完澡,忍不住多留了談家二人吃頓便飯。
等人走了,蔣母掰着橘子沁香的外皮,感歎男大十八變。
口裡一直叨着的民民竟然出落得一表人才,越發有男人氣概了。
朱妏妏在高大強壯的談言民跟頭,真跟弱柳扶風似的不堪一擊。朱妏妏想起談言民那張五官端正的臉,口上附和:“讀醫的人似乎都挺奇妙,背着最厚的書操着最穩定的情緒,還有着堪稱體育學院那群人的體力和虎虎生威的性格。”
朱母心思一動,趁勢朝她伸手:“今年有男朋友了,過年趕緊帶回來給我們瞧瞧。我們做大人的,也能幫你審核審核那人品性如何。”
朱妏妏的橘子肉瓣差點噎在喉嚨口,咳嗽了幾聲淡定想,你倆早見過蔣鶴賢十萬八千次了,面上卻不肯有所表示。
朱父摸着談言民給他倒的那杯茶水,笑歎:“民民被養得很好嘛,很有禮貌。”
朱妏妏低頭扔着橘子碎屑,雖沒看父母此刻神色,然而從他倆的古怪氣氛裡已能察覺,這二人知道她談戀愛了。
至于對象是誰,他倆正明示着她要她帶回家來看看。
鑒于前兩次的希望落空,朱妏妏不敢再有過多的期待,便隻在一次閑談間透露給蔣鶴賢此事。
話末還怕他誤會般,朱妏妏再三強調:“我家人多,你挑日子來前,一定一定要跟我知會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