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朱妏妏和蔣鶴賢在樓下的一家小吃店用早飯。
從一溜熱騰騰的粥湯米線裡,愣是端了兩盤剛出鍋煎得香酥金亮的生煎包來吃。
她用紙巾接着很可能噴濺而出的湯汁,騰不開手挽袖子。正打算等吃完了這個再去收拾衣服。坐在對面的蔣鶴賢直接伸手。
他将她的袖口卷了一層,動作頗是娴熟。
朱妏妏每次都踩點上班,故而在家吃的多是些面包咖啡。這會她吃了一口包子,用餐巾紙揩拭唇角的汁水。
她估摸着待會上班的妝容都殘了,需要補妝。蔣鶴賢胳膊撐在桌面上,不時往窗外瞧去。
等到他不快不慢地解決了這一頓早飯,想送朱妏妏去上班。
朱妏妏怕屆時生出事端,反惹來不必要的流言蜚語,按住了他的手解釋道:“就離這不遠了,我直接走過去也行。”
換做往常,蔣鶴賢就那麼放她一馬也不會深究,可今天他看着朱妏妏的委曲求全偏偏看不順眼。
他用手抹着她唇角橫生的紅色,才放手:“不讓我去那,但能讓别的男人送你到公司大樓樓下,什麼意思。”
朱妏妏還以為他會給自己點面子,不戳穿這個事實,立刻紅了臉神色也帶了點微惱:“你時刻看着我的動向嗎,都說了那已經過去了。”
蔣鶴賢拿手按了按眉心,沒多話。
見她心虛裡還有點無所适從的愁悶,他不禁松了口點頭:“我是一直跟着你看你這段時間的動靜,是我不好。”
朱妏妏想到晚上壓在她身上男人沉甸甸的重量,覺得一夜貪歡後又翻臉無情,未免不厚道。
瞧着他眼底清淺的懶意,無一不是她曾經深深迷戀又癡愛過的模樣。
她站在那久久沒動作。
不多時走過去,朱妏妏主動伸手握了握蔣鶴賢:“都複合了,還提别的人做什麼。”
蔣鶴賢微微沉吟:“他是叫談言民的吧。這人挺有心機,你恐怕不知道他總在我面前,似有若無地展示他和你有多親密。”
朱妏妏很擔心蔣鶴賢一言不合又在大街上抱着她,隻好先把腰低一截裝傻:“之前在兩家家長的撮合下,是如你所說走得近了點。但也僅此而已,現在沒談攏。你也不必總提他了。”
蔣鶴賢凝眉,望着朱妏妏若無其事的闡述,說:“你現在對我倆的感情也是這麼副無所謂,預感随時會散的态度嗎。”
朱妏妏看他大有不纏磨到頭,不罷休的架勢,左右望望沒人。
她擡臉親了他一口。
馬上又拿出梳妝鏡,瞧瞧口紅和唇周的粉都仍安然無損。片刻又撩起眸子,她定定地望着蔣鶴賢的臉。
朱妏妏小聲說:“可以了嗎。”
蔣鶴賢總算撒手放過了她。
朱妏妏也不敢深想這段時日,背後是否總跟着蔣鶴賢的視線。一路到了辦公室,幾次拿文件的手都還不穩。
她卻看不進那些蠅文小字,心頭總浮現着那晚,被潑酒水後的蔣鶴賢。不知為何,剛吃過早飯的胃就抽痛了起來。
努力平息呼吸,轉而把手機打開來,回了條被她擱置好些天的陳同事的信息。
也不去管他是回複還是忽視。
做完這一切,朱妏妏開始穩住心神,搜索蔣鶴賢相關的訊息。比她料想的要好得多的是,關于那日的報道寥寥無幾。
在場即便有不相幹的工作人員,也仿佛早被蔣鶴賢塞了封口費,網絡上流傳的隻有他們所有人在大會裡合影的那張衆生微笑圖。
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可朱妏妏仍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海面下蠢蠢欲動,讓人難以心安。
早晨,還沒到打卡時間的辦公室寂靜無聲。
隻有幾位眼熟的同事的身影,從層層堆積的文件裡走出來。腳步虛浮地在茶水間和走廊兩處穿梭。
朱妏妏也正待低頭喝口水。
被剛從電梯上來穿過辦公間的主管一揮手,叫起來:“朱妏妏,你拿着這次的項目總結書進來一下。”
通常主管都是在十點以後姗姗來遲,時而叫一兩位同事,進她的單人辦公間問事。今天如此反常,必然事出有妖。
朱妏妏最擅長表現得安分守己兢兢業業,讓上司打消顧慮。
這時候朱妏妏頂着主管犀利的問詞,一一順利應對,答得流暢。主管後來見問不出什麼犄角旮旯的東西,也便一颔首不多說了。
臨出門前,主管蓦然提起今天請假的陳同事。
她又含笑,意有所指:“他是個有前途也有上進心的男人,很有上司緣,但一般同事緣就相形見绌了。你還沒來之前,這部門的前主管就很賞識他,原本在升職前也準備帶着他一塊走,但你知道我們公司在私人感情生活上沒有限制,卻對這種私情公用的事很杜絕。那人也就沒急着把他帶走,準備等他曆練一兩年,另擇良機提拔。”
朱妏妏不能完全捉摸透,主管到底是想警戒她,還是借此,來試探她這段時日對這同事的看法。
聯想到之前,主管有意把他倆分在一組的種種異端行為。
更覺這一路來,原來身邊一直有個被人挖好的坑随時等自己跳下去,而覺後怕。這會子朱妏妏也就謹小慎微,幾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故作鎮定笑容如常:“多謝您的提點,這個項目裡我頗有收益。”
主管看她五毒不侵,倒拿着筆在指間轉了圈。她擡臉揮了揮手,遣朱妏出門:“暫時無事了,這段時日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朱妏妏回到座位,久坐長達十分鐘。
等到她纾出一口氣,後背已經涼津津的發麻。
剛剛主管提到那陳同事請假了幾天,要她代為處理公務。她順手翻了翻男人印在上頭數行字的璀璨履曆。
她心裡卻有點不以為然:能力再強有什麼用,有時候在這裡混更要看人緣。
顯然她在這方面,更棋高一着。
所以從不少人那裡聽來,大家都對這位甚是心高氣傲,讨上司歡心的男人的負面之詞。
朱妏妏畢竟揣測不出現在這頂頭上司,對這陳同事的看法是否正面。轉念想到半年前,從度假村回來主管有意與她私下接觸。
那時天真無邪地信了主管,不疑有他。
如今再一回想。卻覺得依主管這位子的老謀深算,特意提這一茬也未必不是苦情牌。
此後過了五天,公司舉辦年會。
熱熱鬧鬧得辦了許多諸如抽獎和跳舞唱歌,這種迎合年輕人的活動。譚琦玥專門置辦這些年貨累得夠嗆,拖着朱妏妏和海倫,一整天在外邊東奔西跑。
關于買當天的飲品,就是個大難題。
譚琦玥也沒想到委托的那人那麼不負責任,到頭來還得她親自出馬。
朱妏妏和海倫就在後頭,跟着她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口味不同的袋子。
好不容易年會順利完成,三人都能歇口氣。
趁着燈紅酒綠的光線,投射到舞台上正在演講的主持人。海倫湊頭過來貼着朱妏妏耳根說道:“我今天去醫院抽血,看到談醫生了。”
朱妏妏感受到她溫熱的熱氣噴在耳根脖頸。卻不覺得難受,反而還有一股清甜的香水味萦繞着鼻尖,意外的好聞。
她剛開始沒聽清,還笑眯眯地盯着海倫。
隔了會,反應過來海倫的言語,朱妏妏依舊是笑:“我和他都好久前的事了,我跟你和琦玥都說過的吧。”
海倫惋惜地擰了她一下:“就為了禮金的事才一拍兩散,也太可惜。我瞧談醫生将來大有可為,要是運氣好能混個院長當,你可就是名醫的院長夫人了。”
朱妏妏被公司裡嗡嗡鳴鳴的音樂聲震得心頭發暈,深吸口氣閉了閉眼:“我最近和前男友……重新在一起了。”
海倫沒聽清她的話。靠近又問了一遍:“什麼?”
朱妏妏看她那酒意上升,身子都有搖搖晃晃的傾向。
就想着先抱穩她,不提這事。等散會了,譚琦玥和海倫都在一處時,她才徐徐把這事說出來。
海倫連拍大腿,懊悔自己在談言民跟前哪壺不開提哪壺。直呼難怪談言民看她聊起朱妏妏時,笑裡總帶着那麼點尴尬。
譚琦玥不理粗神經的海倫,細膩如她把朱妏妏拽到角落裡,直接問:“那你和你爸媽說了麼,我勸你如果隻是想談戀愛就别告訴他倆,奔着結婚去的話趁早告訴二老,省得他們擔心。”
朱妏妏手裡捧着還沒喝完的小半杯茶,垂眼緩緩抿了一嘴,略停了停道:“大概不會走到那地步。”
“伯父伯母不同意吧,我理解。”譚琦玥的眼多毒。之前和朱母會會面,就能瞧出她們是個怎樣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