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拍朱妏妏的肩,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就玩着吧,反正我覺得真心相愛比相親有意思。”
回家的路上,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插曲。
朱妏妏這次是自己驅車,來專門參加年會盛宴的。從超市出來買了點次日要吃的東西,正把車從停車場倒出來,就瞧見一位瘸腿的老者坐在路邊打電話。
天色已晚,看不清這人幾歲,是什麼面貌。
朱妏妏見他腿實在難行,連打電話的手都在顫。拔掉車鑰匙,轉身下了車跑去他跟頭,扶着他的手。
那老人回過頭來,一連聲笑着說謝謝。
頭發銀白但很有光澤,眉眼沉着,神色嚴肅,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老者認出朱妏妏,想了一會才叫出她的姓氏:“你叫朱妏妏吧,我們前些天應該剛見過面。”
朱妏妏也沒想到竟然是徐老。見那手機裡還在通話,就扶着徐老一邊起身,她一邊和手機那頭他的學生談了幾句。
她看徐老的腿耽擱不得,說:“我先送您去醫院拍個片吧,剛剛您的學生也跟我說了,就在醫院碰頭。”
徐老無異議,慢慢坐到她車上去才長長喘了口氣:“這腿是二十來年不好了的,今年醫生說血管堵塞神經壞死,就更糟糕了。”
朱妏妏沒有過多的做聲。
腦海裡一會浮現醫院裡,蔣鶴賢陪同徐老看病的場面。
一會又閃過蔣鶴賢在包廂被徐老銳詞批評。
到醫院陪着徐老拍了片。沒一會,他那形影不離在科技園做老師的學生也滿頭大汗趕過來了。
朱妏妏一直安安靜靜随行。
等待片子結果的時候,朱妏妏和一同在外守候的那名中年男人說:“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們之前在關于生物機械的項目大會上見過一面,這個項目沒有蔣鶴賢先生的推進,可能不會有今天這麼順利。”
那男人果然驚訝地側了朱妏妏一眼。
一聽蔣鶴賢的名字,男人口氣也冷淡了:“你是他的說客麼。蔣鶴賢的能力還真強,可惜從來不用在正道上。”
朱妏妏沒在意他文化人式的尖酸刻薄,也不替自己辯解。
她把早就準備好的手機頁面,展示出來低聲說:“在審視他人前,能否先了解事事實真相呢,他去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絕不是我們……曾惡意揣測的那樣。”
那男人臉色仍然鐵青。卻勻出眼神大緻掃了眼報告,這麼一瞧,他立馬愣住。
隻是裡頭已用廣播叫徐老的家屬,他也不得多看,匆匆起身。
朱妏妏颔首禮貌離開。
等徐老被輪椅推着出來,再巡朱妏妏,卻不見身影時。不由擰眉問他的學生:“這回的檢查費用都由朱女士承擔了,我們不能欠人家,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
那學生為難地搖搖頭,也不想激怒嚴厲的老師。
他不由湊過去小聲說了句:“她和蔣鶴賢認識,剛剛給我看了篇新聞報道。”
徐老驟然聽見蔣鶴賢這名字,胸口既有恨鐵不成鋼的痛惜,又勾起了無盡對早已逝去的老友的懷念。
那學生搜尋着記憶裡的關鍵詞,翻出了那篇報道蔣鶴賢協助警方,打黑落網的新聞。
徐老戴上眼鏡細細一瞧,看了之後半天沉默不語。
最後抿着泛白的唇,徐老說:“此事再論,剛剛那醫生不是說要我留院觀察幾天。先去辦這事。”
次日就是雙休日,朱妏妏買了菜到蔣鶴賢家,仍覺得冰箱裡缺了點什麼。
差蔣鶴賢下樓去生鮮超市,把佐料都買了來,自己蹲在廚房研究鍋碗瓢盆。尚不敢輕舉妄動。
她在家,也隻周末幫把手下廚生火。朱母常常唠叨她放鹽放糖過重。久而久之朱妏妏也很少開火。
殊不知,以前那段日子,朱妏妏早已把手藝調成了蔣鶴賢的口味。
朱妏妏買來新鮮的魚蝦,先炒了碗油焖大蝦。在下油鍋前,用牙簽一根根細心把蝦線挑幹淨了,再同一時間把豆腐滾入鍋裡。
眼見着魚湯濃白噴香,炒蝦色澤鮮亮。
她瞄了眼時間差不多了,就把圍裙摘下叫蔣鶴賢來吃飯。
蔣鶴賢把豆角剛掰幹淨,去洗手,朱妏妏提醒他:“你晚上就稍微炒一下豆角吃這個,不要再随便應付了事了。”
蔣鶴賢用毛巾吸幹手上的水,随手扔在一邊,說:“晚上你不能也留在這裡吃了再走麼。”他一頓,“我做就好,你也好久沒嘗我的菜了。”
朱妏妏忙裡抽空回了父母兩條消息,嘴上說:“不成,今晚我們全家要去表姐家吃飯,沒有空留在你家。”
蔣鶴賢稍稍蹙眉。
可也沒說什麼,撿了魚刺。他把一疊魚肉推到她面前,咬字清晰:“那下午幾時走。”
自從兩人重新在一塊後,相處的時間自然多了起來。可往往是在雙方工作之餘,偷個空閑的日子溫存。
大多是蔣鶴賢遷就她的時間。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也不在意。
也不過是有一次直接沒打招呼,就把車開到了她公司樓下。
那時朱妏妏正和兩名女同事,說說笑笑下樓,摘了工牌順手丢進精緻吊鍊小包。
一擡頭看有輛車,她和幾位女同事縮着肩從旁邊繞過去了。
那會朱妏妏就瞧出是蔣鶴賢的車,心裡升起了緊張。
其實她大可以明目張膽地把蔣鶴賢公之于衆,告訴大家他倆是情侶。
蔣鶴賢能看出她無形中的顧慮,當時直接戳穿她的小心思:“你是覺得我倆長久不了,就幹脆隐瞞着不說為妙。是麼?朱妏妏。”
朱妏妏下意識搖頭。
想從這種不道德的想法裡撇清關系,卻不免因為蔣鶴賢的話語直白,而面上無顔。
她幹脆靜了一會兒後,“你别想太多,你知道我情況挺複雜的,我爸媽那也不一定……”她說不下去了,話題就此打住。
吃飯席間,朱妏妏也盡量規避倆人再舊事重提。
她心裡覺得,蔣鶴賢現在對自己死纏爛打,不一定就是還舊情綿綿。也許隻是和她一樣。
一種對過去的悔恨,對無疾而終的感情的緬懷。
她小口嚼碎米飯,發現蔣鶴賢鐘愛的果然還是曾經那幾種口味,不禁莞爾笑起來:“你就不能吃點别的菜麼。我辛辛苦苦做的。”
蔣鶴賢依言吃了幾口,依舊偏愛他曾經最喜歡的菜肴。
他放下碗:“我的确是挺冥頑不靈的,喜歡的東西認定了就改不了。”他眼神平靜,嘴角也上揚起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弧度,“你能告訴我怎麼改變嗎。”
朱妏妏抓緊筷子,“往前看就好了。”
周遭的氛圍,因她這句話而似乎凝固了一瞬。她随便瞄了瞄蔣鶴賢的神色,不覺再次添補,“不想改就不改,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蔣鶴賢笑了笑說:“你可真想得開。”
朱妏妏不再搭腔,轉移話題,把昨晚她遇見徐老那事說了一遍。
她再着重勸道:“我知道你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這大半年來飯局上那些各大企業的老闆說你清高,其實我都知道你不是,你跟這個詞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既然身處在這種随時能被抹黑的環境,就要适量地為自己營造一個好形象,而不是任由大學時期那樣所有人對你有偏見,你卻仍不在乎,對嗎。”
任何人能長成什麼樣的性格,都和社會和家庭環境離不開幹系。
譬如朱妏妏,因從小耳濡目染如何成為大家眼裡的好朋友而規戒自己。
譬如蔣鶴賢從不在意他人目光,就把性子造就成散漫無際。她每次聽那些空有一身酒氣,卻無真誠的企業家領導人,大談對蔣鶴賢的看法。就都會在心裡默默冷笑。
明知他們對他都有種單方面的片面看法,自己在場,卻也從來不主動開口表态一二。
蔣鶴賢這幾天當然也沒有忽視徐老那一方的溝通。
但人家不接他也沒辦法。現下瞧朱妏妏眼巴巴瞅着自己,滿腹心思為他着想。
蔣鶴賢不忍再讓她失望,便點頭:“我知道了,剛剛得知徐老住院,我正打算明天買點水果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