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息聞聲,轉頭望向了她。
他好像有些意外,好像有些心疼,向風吟走了過來。
他似乎有話要說。
風吟已經疼得不能再挪動一步了,她就站在那裡,等他和她一同回去。
紅塵之中早有神族穿過荊棘路,将凡人的魂魄帶回的先例,隻要沒有毀壞這條路上的任何東西,冥府守門人基本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走了幾步後,沈蘭息停住了,他邁了邁步子,但仿佛不能往前。
風吟開始回憶起他們初見時的樣子,但好像已經記不太真切。
那時候他意氣風發,在海邊打敗了一隻任性的海蛟,還和它成了朋友。
他在她降世之初就闖進了她的神樓,喊出了她還未對外公布的名字。
他對她叮囑了好多好多事情,隻是後來她都忘了。
可是他再也沒有提醒她。
後來風吟說非沈蘭息不嫁,沈蘭息直接帶着聘禮,風塵仆仆地來到卯月樓下。
他們重新締結了早已經結下的契約,在她不識情愛的日月裡,像最親近的伴侶一樣依偎在一起。
他好像很多次要提起往日的事情,但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事件打斷。
風吟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
她努力地開始挪動自己的右腿,她在沈蘭息面前打開了伏離給的用于收容遊魂的容器。
她要對他說,不要害怕,他們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橋上吹來了一陣微風。
昏暗的荊棘路上空,飄來了一朵祥雲。
下一瞬,沈蘭息的魂魄竟在風吟面前碎成了數不盡的碎片,随着橋上的風四散而盡。
風吟的身子晃了晃,她實在站不穩,一下子倒在了柳木制成的浮橋上,周圍魂靈來來去去,沒有誰注意到她。
她用力地抱緊了還在懷裡的小傀儡。
它為她成為了一塊廢銅爛鐵。
沈蘭息有事情瞞着她,他明明記得兩人在千胤城初見的經曆,卻什麼也沒有說。
可是他死了,在她眼前魂飛魄散。
一定要向冥府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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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吟離開荊棘路後,原本被惡鬼撕開的血肉很快從傷口上新生如初。
衣上的血和污痕也随之化去,她又恢複了往日無瑕的神官模樣。
守門人見風吟出了界門,原本提心吊膽,此時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這神族追着旁人的魂而來,萬一途中有個三長兩短,她要鬧事,還不知道會捅出什麼婁子來。
“慢走。”守門人打算目送風吟離開。
不料下一刻,那隻鼎鼎大名的神族法器星辰環,已經化為了利刃形态,抵在了他的要害處。
風吟的聲音冰冷:“荊棘路的規矩,我如約遵守了,我想做的事情,也請冥府配合。”
守門人受到脅迫,隻好将态度放軟:“風吟神官請講。我們冥王一向與神族交好,你要辦的事情,想來是可以商量的。”
“我要冥府交出所有今天往生魂靈的名冊。”
“現在正好是月初的日落時分,冥王應該在九珩山的三渡河畔的第七棵樹下垂釣,身旁守着冥府第一兇獸蜃鱗,你現在趕過去,剛好能遇到他。”
守門人剛把話說完,風吟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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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珩山,位于紅塵十二城和鬼界、魔界的交壤之地。
與不為凡人所知的世外仙山不同,這裡并沒有四處流溢的靈氣,而是籠罩在長久的沉寂之中。
郁郁蔥蔥的樹,香氣撲鼻的花,這裡都沒有。
在九珩山長大的生靈,依靠不了天地的滋養,隻有憑借自身的實力,去強取豪奪。
所以,這裡的草會吃蟲子,花有毒,樹藤會時不時地把經過的動物勒死,水裡的魚也兇殘無比,逮着什麼活物都要咬上一口。
三渡河畔,第九棵樹。
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小姑娘坐在河畔的樹下,左手握着魚竿,右手捏着棋子,一臉冥思苦想的表情。
棋盤對面坐着位皂衣白發的老者,鶴發童顔,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