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安睡不着,便從住宿處溜出來散步。
來到青無峰兩個多月,她很大一部分時間是在閉關,驟然停了下來,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對于自己現在的處境是什麼樣的感覺。
反正就是挺無語的。
她漫無目的地走,不一會就看到遠方平地上有一處亮光,那是一個小湖,湖面在月色的籠罩下像是被披上了一層銀紗,那是一種能洗滌人心,朦胧而靜谧的美。
“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回,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
于清安換了一身月牙色的長裙,坐在湖邊,借着無邊晚風,她的心情很微妙,但是大體上是舒心的。
系統不知道是沉睡了還是自己回去了,意識裡沒有那到聒噪地電子音同她交流。
失去了可以同她用現代語互相吐槽的夥伴,她其實是有點不習慣的。
不過于清安此前一直是按着系統的提示走,它提醒她白傾寒修煉需要一株千年冰雪蓮,她便一人一劍,跋山涉水地去取。
它告訴她,白傾寒喜歡寒頂白茶時,她便典當收藏,耗盡資源為他尋來。
當它說白傾寒在修煉閉關時,她便默默為他護法,替他鎮壓潛伏着蠢蠢欲動的魔族……
如今少了那催促的電子提示音,于清安倒也難得地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攻略一個人,真的比她想象的還要累,比前幾個任務加起來的,還要累。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殺死第五悸,也不确定殺死他能不能阻止魔族入侵,完成系統最後說的那個任務。
于清安的思緒開始發散,手不自覺地放入了清涼的湖水裡。
修真界的靈氣和魔氣相互制衡,此消彼長,若是靈氣複蘇,自然就不用怕魔族進攻。
現如今修真界的靈氣已經開始衰微,隻有飛升才能打開此方世界與仙界的通道,引仙界靈氣灌入此地。
而白傾寒,是最接近飛升的第一人,隻差一劫,名曰情。
情劫啊……
好感度一點不漲的日子裡,于清安不是沒想過自己飛升打開那什麼天門。
為此她還曾經廢寝忘食的瘋狂修煉過,臨門一腳卻發現,她根本做不到。
外來之人——原來是不被此方天道所認可的……
漸漸的,她把思緒緩緩收回,假裝是獨自一人在欣賞和享受着周圍的一切。
月色如練,灑落四野,微風不燥,枝葉扶疏。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
夜裡有很多細微的聲音,但唯獨于清安輕輕淺淺的低聲吟唱落入了端木臨的耳中。
音色猶如這一池湖水,清清泠泠。
他腳步滞留,不敢再前進一步。
從這個角度遠遠看過去,古老的月光,就這樣靜靜地凝聚在了她的身上,恍若月下女神。
“既然來了,那便出來吧。”
于清安停住了哼唱,也不覺得尴尬,一手仍漫不經意地撥弄着清淩淩的湖水。
端木臨慢慢走了過來,“師姐……”
“傷口好點了嗎?”
他沒有坐下來,隻在她幾步遠處站着,“嗯。”
“那就行。”
話語畢,便沒人再開口了。不過于清安知道他應該有話要說,不然也不會在暗處一直跟着她。
“……那時,你為什麼要幫我?”
于清安偏過頭看,這才發覺端木臨仍然是一襲白衣,整個人就像是一塊溫潤的白玉。
不過在于清安看來,他的清冷少了一些攻擊性,是不會凍傷人的。
像是一種遺世獨立的幹淨。
同白傾寒的矜貴清冷是不一樣的,他們一個是山巅的寒冰,一個是竹間的素雪。
想到這,于清安突然發覺自己好像也是下意識地穿起了主調為白色的衣裳,是她為了迎合白傾寒的喜好所養成的習慣。
她自己對衣服的顔色樣式,其實沒有太多的講究。
白傾寒穿白,投其所好,她自然也是選擇了這出塵脫俗的顔色。
于清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實話實說,“為了還那一百鞭的利息。”
她不喜歡虧欠别人,不過後來她想了想,這應該隻是一部分原因,在知道後面可能會面對魔族入侵這種局面,她總潛意識的想讓周圍有實力的人變得更加強大。
如果端木臨那時因為莫名的堅持而失去拿到本命劍的機會,她會覺得有點可惜。
但這沒什麼好說的。
“我不需要。”
端木臨的聲音本來就偏冷,此刻在月色中更顯寒涼。
他素來不愛與人糾纏,可卻無法克制的對她這撇清關系的語氣感到有些氣悶。
于清安動作微滞,“不需要”這三個字她聽過很多遍。
猶記得,她風塵仆仆地趕到山巅亭子,把千辛萬苦得來的千年冰雪蓮送給白傾寒時一樣,他對于她的舉動,向來沒什麼反應。
最多不過再淡淡地回一句:“多謝好意,不過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于清安想,她定然是病了,見世人有幾分冷漠像他,她心中便有一股郁氣萦繞難消。
月色下,于清安臉上的皮膚格外細膩,如同冷玉一般白皙清透,收斂表情時,更襯得那雙眸子清冷無比。
“随你。”
她本來就不擅長說什麼煽情的話,攻略白傾寒時,也是做的多,說的少。
清風逐流雲,月色涼如水。
于清安站起身來,回身向着來時的路走去。
端木臨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幾番欲言又止,耳邊回蕩着“情字何解……”的陌生曲調,讓他有些說不清這滋味。
半晌,他垂眸,才見草地上落下了一方潔白的帕子,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