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身狼狽，經脈寸斷，倒在雪裡，臉被毀了，手也斷了，眼睛也盈血，似什麼都看不清。

周拂菱本想吸幹他的血，然而，當她的手觸到他的仙骨，破碎清潤的靈力傳入她的識海，那不知為何出現的疼痛緩解了。

須清甯卻在這種狀态下，昏沉之間，亦是一道劍氣刺她，要魚死網破。

周拂菱打暈了他。

所以，須清甯再次醒過來，周拂菱已化作小姑娘的模樣，清麗嬌美，溫柔善良。

她捂住他的傷口，正在哭。

“你怎麼了？”

“怎麼會傷成這樣？”

她感受着他破碎的神息，如同清泉。

……

迷瘴層層，周拂菱走在須清甯霧氣朦胧的識海中，伸出手，燒開霧氣，才看清了四周光景。

湖面之下，許多死去的飛鳥随着波浪漂浮，然而它們死狀慘烈，無不是被剝皮削骨，剖心挖腸，讓這冰湖化為血海。

湖面之上，卻立着一片青冢。

周拂菱走近。

墓碑之上，寫的是——

須清甯家人的名字。

夏雁白。須清甯的母親。

須樂陽。須清甯的伯父。

……

最後，須樂旬，須清甯的父親。

這都是須清甯死去的家人。

而據周拂菱所知，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都死得極慘，在仙門曆史上可謂都駭人聽聞。須清甯百歲時，須家除了他和叔叔須樂川，更是幾乎全在妖災被滅門，被生吃而死。

想遠了。

周拂菱收回思緒，雙目電轉，她要找到須清甯的靈體。

識海的主人，在識海中，一定有自己的化身。

捉住靈體，她便能找到關于那怪相的線索。

雲霧重重，須清甯的識海竟愈發的迷亂，愈發的難行。

周拂菱蹙眉颦鎖，穿雲踏霧，她破了機關，卻遙見一隻鳳凰，睡在巨木之下。

翎羽亮如白晝，鳳眸清如明月。

周拂菱靠近。

然而，這鳳凰十分敏銳，淩厲擡眸，猛地察覺到有旁人識念入侵，一聲清鳴，振翅離開。

周拂菱化出妖息追上。

妖息纏住鳳凰，鳳凰染火，四下引雷，蛇尾卻猛地鑽出湖面。

——那是上百隻蛇尾，如巨木林降世。

一片灰暗中，蛇尾纏住鳳凰，周拂菱抓住了鳳凰的喙。

她識得，這便是須清甯的靈體化身。

她把掙紮的鳳凰按在懷裡，一手配合蛇尾捏住兩隻翅膀，一手抓住喙，不許他亂動，便把自己的念鑽入這靈體的神識。

神識一層層深入下去，周拂菱于其中，那如湖面的神念中，發現了一根刺。

這根刺埋得很深，但不過遠觀，便可察其流蕩殺氣。

再近一些，其金光四盛，表面竟布滿鋒利的倒刺，能刺傷靠近的一切。

周拂菱蹙眉。

她認得這種刺。

“神魂刺”。

這是一種針對識海之主的禁制和詛咒。

她卻勘破了上面的禁制内容。

此神魂刺，竟咒的是和須清甯和結侶之人。

若須清甯和人結侶，他的道侶将會承碎骨剝魂之痛三天三夜後慘死。

但這上面，還将一人排除在外——

甯朝雪。

隻有和甯朝雪結侶，須清甯此神魂刺上的禁制無效。

……周拂菱皺眉，盯着那“刺”上清晰的“囚”字，手倏然發涼。

甯家人設的禁制？

但為什麼，這上面的力量，如此熟悉？她分明見過……來自家人。

周拂菱打算先行解開神魂刺，但她發現，這神魂刺布法之人道法極高，道符缜密，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開的。

她隻知道還有一個方法，能夠解決這件事。

她得找到設下這禁制的源頭，逼源頭親自破除這“神魂刺”，須清甯識海裡的神魂刺便會失效。

如果沒猜錯，是雲甯宗那兩位尊者。

周拂菱捧住了神魂刺，緩緩擡眸，她記住了這神魂刺上的印記。

……

當夜，宿在康荒齋山外的木屋，須清甯發起燒來。

他半夢半醒間醒過來，眸光如蒙上一層寒霧，目光極冷。

他一把抓住周拂菱的手腕，問道：“這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