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銀制鍊條順着鎖骨掉落在桌面的餐盤中,少女的目光就像萬千根針紮在他的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電流感穿過他的心髒。
“别這麼看着我。嬴歡——”
他勾住她的肩膀向下,恨不得與自己融為一體。
“管好你的手。”
少女掃過肩膀他觸碰的地方,聲音冷淡。
霍爾皺着眉梢,盡力不去暴露自己内心深處的不安感。
“早餐吃飽了嗎?”他的尾調伴随着幾分跳躍感。
嬴歡挑了挑眉,剛想說“沒胃口”,但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擒住。
她看見男人引導着她的手放在他的鎖骨上,然後帶着它一點點往肌肉處滑落,他的表情平淡極了,就像在做什麼很稀松平常的事。
紐扣早已被他粗暴地扯開,黑襯衫松垮地搭在腰腹兩側,甚至能肉眼觀察到他心髒的振動頻率。
薄厚均勻,軟硬有度——練得也還行吧。嬴歡給予不吹不黑的評價。
不過和自己的腹肌好像還真有點兒差别?心裡懷着十萬個為什麼,少女用手指觸碰着霍爾的身體,像個求知欲旺盛的探索家。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敲門聲。
“老闆,本季度的──”黑西裝秘書拿着财報擡起頭,默默止住了口。
一個女孩兒以上位者的姿态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人推倒在餐桌旁,她向來者投去一個眼神,徹骨生寒。
這場面實在沖擊力太強,任誰來看都會說一句“你們應該下地獄”的程度。
秘書隻能當作什麼都沒看見,連忙退了出去,并且認真關緊了餐廳大門。
而小秘書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老天奶……她們老闆竟然是下面那個!
*
“看來已經有人看盡某人的醜态了。”
“那隻不過是一串數據罷了,有什麼醜态不醜态的。”
“可對我來說,你和數據也沒有差别。”
“你就一定要刺我幾句?”
“我以為這是我們間的常态。”
霍爾不斷搖頭,想要伸出手去尋找她的手指。
她眉眼一凜,用掌心抵擋住他的攻勢,反手掐住了他的兩邊臉頰,仔細端着瞧了瞧。
“霍爾,你天生就這麼下賤麼?”
那雙矜貴高傲的眼睛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從混亂的舊工業區出生的孩子比尋常人更懂得“下賤”二字的諷刺意味。
驕傲如他,明明知道她在激怒自己,可她的每字每句都好似毒箭插入心口,刺痛極了。
下賤到對仇人施以援手,下賤到甘願屈居仇人身下,下賤到妄想與仇人纏綿悱恻。
不、不是這樣。霍爾難以忍受自己心中不斷冒出的聲音,他一遍又一遍否認,一遍又一遍反駁。
手指插入發絲,眼前的少女逼近他的眼睛:“最後一遍,霍爾——我必須離開這裡,現在、立刻、馬上!”
“你、你在這裡不開心嗎?”他咧開鮮紅的唇瓣,聲音卻是破碎的。
“這不是開不開心的問題……”嬴歡根本沒有多餘的耐心向他解釋。
她這學期的獎學金可全靠這次任務了,要是任務評分高的話可以同時拿到兩個學院的獎學金。
若是邬明儀知道自己女兒如此勤儉持家,恐怕會當場流淚吧?
她被奮力推開,空蕩蕩的餐廳裡回響着男人的怒吼。
“那我呢?你有沒有考慮過我?”他的聲音顫抖不已,為什麼得到後總是漫長的失去?
嬴歡穩住他的身形,“管理局的人不久後就會發現你的蹤迹,你隻需要乖乖跟他們走。”
笑話。她怎麼可能會不考慮他呢,總不能放任他繼續為非作歹。
“……”
身前的人突然撲了過來,前頸一陣猛烈的刺痛,一伸手便摸到了齒痕與血迹。
這是他發洩委屈和憤怒的方式。
“夠了,夠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的錯誤有多嚴重?”少女将男人壓在牆面上。
管理局自打成立以來從未發生過反叛者逃跑事件,這次有了霍爾的先例,誰知道之後會不會有效仿者出現呢?
霍爾垂着深棕色的眼睫,“……”
嬴歡以為他已經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放開壓制的手,準備上樓收拾東西。
少女小跑着登上樓梯,陽光盡數傾灑在發間裡,光影流動。
刹那間,身後的人舉起一把槍,瞄準她的右臂。
砰──
應聲倒下。
那雙比紅尖晶還要璀璨的眼眸布滿血絲,他放下手裡的麻醉槍,慘白的唇瓣微微顫抖。
槍支掉落在明白色的羊絨地毯上,黑白分明,一如他與她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分界線。
“你永遠不會再原諒我了。”他輕輕觸碰少女薄薄的眼皮,吻上她的鼻尖。
而他未察覺的是,地毯上垂落的手正以不可察覺的力道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