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影渾身一顫,繼而有一種詭異的懼怕感。
這神像怎麼是活的?
她看了看手裡的那顆珍珠,丢也不是塞也不是,隻覺得渾身發麻。
總不會又觸犯了什麼不該觸犯的規則了吧?她心想,一邊責怪着自己太過魯莽。
“咚咚咚——”
門忽然被敲響,時影做了虧心事本就懼怕,腿一軟,幾乎要從凳子上跌下來。
“時影在家嗎?”
還是老婦人的聲音。
她穩住身子,終于沒摔在地上,“诶,在家的。”她也喊着。
“你記得把母神孕育的寶珠給取下來啊,族長說今晚需要。”老婦人急匆匆的,沒等時影開門就吩咐道,“你記住就行,我還得去找下一家。”
說罷,她就快步離去。
寶珠?
時影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珍珠,又看了眼被稱作“母神”的女神像,隻覺得自己對這個小漁村的了解屬實太稀缺。她迫切地想知道其他消息,但是消息卻不能無緣無故地走過來。
今晚得想辦法套出點秘密來。她心想。
****
祠堂裡挂滿了紅綢,喜氣洋洋的。
時影看着梁上明晃晃的紅燈籠,以及燈籠裡的紅燭,隻覺得一陣又一陣的恍惚。眼前全都是紅色的光暈,像是置身于血泊當中,分不清這樣的血紅色是喜慶還是妖禍。在紅暈中央,她見到了所謂的“族長”,一個已經秃頭的、滿臉皺紋的男人。
“時影,來,過來。”他說,又朝她和善地招招手。
時影對他生理性厭惡,但迫不得已還是上前。
“你家裡的寶珠呢?”
時影從口袋裡掏出珍珠,輕輕放進族長的紅色繡花口袋裡;她側耳聽了聽,似乎裡面已經裝得滿滿當當的。
族長咧嘴笑了笑,伸出短粗的手指,摸了摸時影的頭發;他嘴裡的一排白牙已經完全被珍珠代替,圓滾滾的、白花花的,遠看似乎是肉色的牙床,看着令人作嘔。
他嘴裡的牙齒,怎麼會是珍珠做的?
時影眯了眯眼睛,悄悄退到一邊,又看着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孩走上前。
他們似乎是島上唯一的男孩。
男孩的喉嚨處也是同樣的鱗片,淡藍色的。興許所有小孩的鱗片都是淡藍色。
如果說時影的衣服隻是嶄新的紅衣,那這兩個孩子的穿着簡直是仙童:一身絲綢的華美衣服用金絲勾出了錦鯉的花樣,鞋也點綴着老虎刺繡,惟妙惟肖;兩人脖子上則挂着純金項圈,鑲嵌着紅寶石、玉石等珍稀寶石。
好家夥,整個島上的精華都被裝飾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了吧。
時影撇撇嘴,就見這兩個倒黴孩子朝自己走來,一臉不可一世,“這不是時影嗎,怎麼還活着啊。”
“啊哈哈,你倒在地上那副模樣,實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另一個紅綢帶的男孩嘲笑道。
小虎龇牙咧嘴模仿了一陣,又忽然嗤笑道,“長大之後,得要阿天娶你,我才不要娶你這種醜八怪。”
“我不!我不!”阿天被氣得跳腳,“你來娶!”
“……”
見兩人鬧了矛盾,吵吵嚷嚷地往族長那邊去,似乎非得為此争執出個結果,時影就覺得好笑:在他們眼裡,自己完全是物品而非活生生的人類,世界上隻存在他們兩個“主體”,剩下的都是圍着他們旋轉的客體。
但是,既然兩個屁大點的孩子都有這種觀念,大約整個漁村整個小島都是這樣亂糟糟的一團。
時影冷笑一聲,還沒等到族長說話,就聽見身後一片轟隆轟隆的聲響。
遠航的男人們回來了,包括時影的“父親”。
雕花木門被輕而易舉地推開,幾個男人走了進來,頗有一種氣勢洶洶的架勢。時影回頭看過去,之間為首的男人從左眉延伸到鼻尖一道血淋淋的傷疤,看着并沒有愈合很久,新長的肉還是粉紅色的。刀疤臉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親——
“來,時影,看看你的弟弟。”
時影吃驚,随後就看到他從身後男人手裡抱起來一個輕飄飄的嬰兒,被裹在粗糙的爛布裡,粉紅細嫩的小臉睡得正香,嘴唇還在不斷張合,似乎還想吸奶。
“這是異鄉的孩子?”族長問。
刀疤臉點點頭。
“他母親呢?”
“大出血,人沒了。”刀疤臉沒有絲毫的心疼,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時影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
“也好,留着也沒什麼用。”族長咧了嘴笑,一排珍珠牙像是沒成熟的豌豆。“我們的秘密還是不要讓外鄉人知道比較好。”
秘密?
時影正打算側耳傾聽,但他們似乎點到即止,并不打算接着說下去。她恨得牙癢癢,又不知道該怎麼引導這群成年人繼續話題,隻得忍氣吞聲,獨自站在一邊。
不過,方才自己站得近,四處都是鬧哄哄的,她個子又小,很多事情沒能發現。
站在角落,祠堂的一切都看得清晰:在這樣燈火通明的“團圓”氛圍裡,祠堂除了那個老婦人之外,竟沒有一個成年女性?!
這是怎麼回事,又是什麼“祖宗之法”把女人都趕到門外了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