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影呆滞地注視着,隻覺得母神被所有人景仰、這間房門被小心地鎖着是事出有因的。
“喚珠母!”
族長大聲喊道。
****
所謂的“珠母”意味着什麼,時影其實并不清楚。
但是單聽名字,卻并不像什麼好聽的。
“來,時影,跟我一起去。”老婦人今日也在場,換了身簇新的深紫色衣服,長裙拖地,依稀看到一雙淺粉色的繡花鞋。
時影納悶地從人群後走出來,一邊環顧四周。
老婦人抓過來的,都是些十歲以内的小女孩,頭發也都紮成雙丫髻,都是滿臉稚嫩的樣子。
想到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影多少有些納悶與惶恐。
下意識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刀疤臉父親,發覺他僅僅是疑惑,并沒有絲毫不安,甚至對自己微笑着以示安撫,這才放下心來。
時影就這樣與其他女孩子手牽手,一起走進了祠堂。
稱作是“祠堂”,但實際上更像是廟,裡面充斥着一股濃烈的黴味,潮濕的牆面長久地被浸濕,通風與暴曬更是觸不可及,四處都長滿厚重的青苔。
時影屏息片刻,就看見祠堂兩側擺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紅色的燭火映在牌位上,投下方形的陰影,如同鬼魅的眼盯着。
【王寶珍】
【晴月】
【蘇柔】
……
無數由刻闆印象組成的姓名被刻在木頭上,挂在潮濕發黴的牆壁上,記錄着她們生命的終結。在這個島上,所有在外界并不被人目睹的、完全消失痕迹的女人,都被挂在牆上了。
意識到這點,時影覺得毛骨悚然。
“往前走,姑娘們。”老婦人側頭,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時影幾人,趕忙催促。“不要誤了吉時。”
什麼吉時?
時影的注意力被轉移,急忙跟上去。
原來在屋子深處,還有一扇小門。
老婦人用族長交給她的鑰匙打開這扇門——不知為何,他們也并不想換一串新鑰匙——而後,時影看到一條深深的小道,直指地面以下。
時影有些猶豫:她對地下室有排斥感,這種排斥并非空穴來風。
上一次試煉帶來的噩夢般的回憶尚未消退,殘存的恐懼的印象仍舊停留在時影心裡。不過,眼見着所有人都下去了,時影隻得咬咬牙,跟着一起走下去。
****
潮濕。
潮濕到讓時影覺得自己完全被丢在水底。
呼吸幾乎不起作用,大口大口的喘息隻不過是吸進去一些廢氣。
仿佛,這個地窖被建在河流旁邊,四面而來的籠罩的水汽,逐漸讓時影有些納悶。
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為什麼會來:
她是來尋找“珠母”的。
珠母——
這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在這麼潮濕的地方?
倘若是珍珠的話,生活在這種地方倒也是情有可原——興許還會靠近河流。
如此想着,身後名為“雨兒”的小姑娘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趴在時影身上,把她也拽了個趔趄。好在時影身強體壯,及時穩住了身子,一邊小心扶起她。
“還好嗎?”
時影關切地問。
小姑娘的手擦破了些皮,整體問題不大,隻不過是受了驚,有些惶惑不安。
可憐的孩子。時影想,自己這樣一個成年人,都覺得這裡詭異得過分,更何況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呢。她已經很勇敢了。
雨兒在時影的低聲安撫下,很快恢複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濕漉漉的手忽然塞了個東西到時影手裡:
“時影姐姐,謝謝你呀。”她說,随後湊得更近了,壓低了嗓子,“這是我給你的,在地上撿的。”
手感是一枚玉質的扳指。
時影回頭看了她一眼,作勢要讓她走在前面,實則順着雨兒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地面。
台階上爬滿了滑溜溜的青苔,不知從哪個縫隙流出來的水滲透了石頭牆壁,發出窸窸窣窣的滴答聲;在這樣昏暗的環境裡,時影看見青苔上的摔倒痕迹——興許是雨兒的,以及一個異常明顯的指痕與指甲抓撓的痕迹。
除去她們之外,還有人曾經來過這裡。
在這裡爬行、掙紮,并且弄掉了一枚扳指,卻沒有能力重新把它撿起來。
時影低頭看着痕迹,絲毫沒注意到越走越遠的隊伍。
腳步聲都已經淡了,老婦人也沒有繼續清點人數,仿佛丢了一個兩個孩子也并不要緊。時影站起身,扶了一把牆壁,卻見從堅硬碧綠的石牆中生生冒出一張人臉!
面孔正在蠕動掙紮,似乎想要擺脫束縛她的石牆。
時影倒退一步,硬生生躲了過去。
還沒等慶幸,剛剛弄倒女孩的青苔成功地弄倒第二個人,時影就這麼骨碌碌地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