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淮風一路上心事重重,直到車已經停了下來,他才發現這裡不是學校,也不是魏南庭常去的那間頂層公寓,而是一棟居民小區。
“小舅,這是哪兒?”
魏南庭下了車繞到另一邊車門打開,彎腰給簡淮風松開了安全帶将人帶下來,道:“一路上也沒見你問我要去哪兒,這麼沒有戒備心,以後被人賣掉都不知道。”
“可是是你啊。”簡淮風不假思索道。
他擡頭去看魏南庭,想從他的眼神中找到方才在路上那絲異樣的來源,魏南庭卻直起了腰退了出去,和他錯開目光。
一瞬間的交錯,簡淮風看到了魏南庭眼底覆上的一層讓人看不透的霧,就和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周身籠罩着一層陰郁氣質,即使和他說話時他溫和有禮,但卻沒有人敢多靠近。
“走吧,上樓。”
簡淮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面。
開門時,魏南庭道:“學校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今天準許你晚歸,不歸也行,你可以在這裡住一晚,明早我讓闫思齊送你去上課。”
簡淮風立馬捕捉到話中隐藏的信息,“你要走嗎?”
魏南庭沒說話,推開了房門,打開牆上的開關,暖黃的燈光照亮了整間房子,魏南庭招招手,“進來看看。”
簡淮風被魏南庭領着,有些木然地走進去,在客廳四處看了看。
這套房子不大,一共三間房,兩間卧室,一間被改成了書房,房子裝修十分溫馨,和魏南庭任何一套房子的氣質都不相符,這裡充滿煙火氣,就合該一家人美滿開心地住在這裡。
“投資育英時,周邊的房産我也一并投了,學區房沒讓我失望,這是我讓人特地留的一套,現在給你用正好,你一個月回家一次,周末就可以來住這裡。正好你說你有錢,付得起房租。”
魏南庭考慮得十分周到,他顯然知道簡淮風的打算,知道他想脫離簡家,便給他找了這麼個住處,溫馨舒适,不大不小很有安全感,離學校步行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事實上,簡淮風搬出簡家後要做的下一步,就是在學校周邊租個房子。
簡淮風一時啞然,這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卻越發讓他覺得不安。
恰在此時,一聲悶雷響起,緊接着一道無聲的閃電劈過,照亮了窗外的景色,風雨欲來。
這時候,一晚上沒怎麼說話的呆呆忽然“啊”了一聲,開始吟起了一首短歌,“隐約雷鳴,陰霾天空,但盼風雨來,能留你在此。”
“……”簡淮風沒有心思去想這有多不合時宜,而是陷入了一種茫然的情緒。
雖然他就死在一個狂風驟雨的黑夜中,但他沒有直面自己思考過自己會害怕這種天氣,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
此刻他不清楚他莫名升起的焦躁代表什麼,隻是握緊了手掌,努力去梳理他想弄明白的事情。
雨就在此時落了下來,魏南庭歎了口氣,踱步到窗台邊往遠處眺望,其實在帶簡淮風去吃飯之前,他是是打算今晚住這兒的,但現在他卻有點不敢确定了。
此時他很想抽根煙,但有小孩兒在,隻好去冰箱裡拿了罐冰鎮汽水,一口下去,清醒了不少,他不去看簡淮風,開始試着給自己心中某種不明的感情找到解釋。
然而即使不看,他的腦子也能輕而易舉地描摹出他的樣子,少年全身上下都穿着他按照自己喜好選的衣服,就連内褲都是他買的,他很明白當簡淮風穿着這一身站在他面前時,他内心想的是什麼。
他不是看不明白很久之前在京劇院的洗手間,簡淮風的大哥簡從裕看簡淮風的眼神代表什麼,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簡從裕是一種人。
他也很清楚,簡淮風現在全心全意把他當作親人信任依賴,隻要他想,他不是不能得到他想要的。
在家族你死我活的奪權争鬥中,他一向行事果決心狠手辣,從來不留餘地,卻在這件事上猶豫不決。
牆上時鐘的分針才走過兩格,橫亘在倆人之間這種詭異的氛圍卻像是持續了很久,忽然魏南庭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邊不知道是誰,他隻用簡短的單音節詞回了兩次,便挂掉電話起身朝門口走去。
簡淮風一下子慌了,以為他要走,下意識沖過去擋他面前,此時他已經梳理好心中的疑問,深吸一口氣,道:“小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被一通電話打斷思緒時,魏南庭已經收回了眼底越發瘋狂的情緒,見少年眼底略有擔憂,正要跟他解釋自己要去做什麼,沒想到他會發出這樣的疑問,“怎麼會這麼想?”
簡淮風一緊張,手上就愛揪住什麼東西,此時他的衛衣衣擺已經快被他扯爛。
“難道不是這樣嗎?”簡淮風一張小臉十分慘淡,道:“你剛才在車上,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你給我買這些東西,又租房子給我,就是想把我打發掉,以後好跟我劃清界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