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企圖跟我搶東西,他的手段往往比較偏激,我有些東西被他搶了過去,都沒落到什麼好下場。”
這樣的話沈澤凱以前是不會說的,背後議論一個人本來就不是他的風格,更何況這段話的内容還涉及到他自己。
但是這一刻他就是脫口而出了。
孟雪宵眨了下眼睛,認真的聽着,睫毛又長又卷,乖巧極了,“嗯,我知道了。”
沈澤凱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少年人的頭,手感如同他想象中那樣柔軟,就像是在撫摸一隻初生的小羊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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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新宿舍後孟雪宵的睡眠質量提高了不少,宿舍内的熏香也自帶一股好聞的安神氣味,有點像以前護工阿姨常用的那種。
第二天早上孟雪宵起床穿衣的時候這股香氣在衣服上留下了些許,他忍不住低頭嗅了嗅,很香很暖。
他這幅小動物一樣在衣服裡拱來拱去的模樣逗樂了沈澤凱,“這麼喜歡這個味道嗎?要不送你一瓶吧。”
他從書櫃上拿下來一瓶未拆封的,遞到孟雪宵面前。
孟雪宵動了動嘴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并不是很想麻煩沈澤凱,對方幫他換寝室已經算他欠對方一個天大的人情了。
他不喜歡欠人情,那樣會越欠越多,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穿書前他身體很差,生病次數非常多,是醫院住院部的常客。護工阿姨的收入本就不高,一來二去就交不起住院費了,最後隻能找親朋好友借錢。
借錢的時候,孟雪宵看着這個身形單薄的女人一個勁得跟人鞠躬道謝,頭發因為頻繁的鞠躬從一絲不苟逐漸變得蓬亂而狼狽。看着對方抖着手簽下一張張欠條。
護工阿姨沒念過什麼書,字也寫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一筆一劃寫得很慎重,很認真。被漆黑水性筆寫上去的欠款金額在蒼白的紙張上顯眼得得過分,就像是刺目的刀痕。
年幼的孟雪宵忍不住上前拽住她的袖子,一下一下的晃着。那時候的他發着高燒,拼盡全力也隻讓打着補丁的袖子搖晃了一小下,“不治了,我們走吧。”
護工阿姨卻将他的手從袖子上扯下來,給幾個借她錢的親戚陪着笑,“小孩子不懂事,瞎鬧騰,你們别見怪。”
就在護工阿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高燒中的孟雪宵聽到一聲沒收住的笑。他擡着昏沉的腦袋去看,剛好看到一個抱着皮球的小男孩彎起的眼睛。
小男孩指着他和護工阿姨,就像是指着路邊随便一隻快死掉的流浪貓狗,“媽媽,我們為什麼要給他們借錢啊,他們很難還上的,上次借的還有一點點沒還呢!”
“下次少給點吧,分很多次給,至少還能讓他們多給我們鞠幾個躬呢!”
孟雪宵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一陣天旋地轉之下,他隻能看到護工阿姨佝偻着的,還沒來得及挺直的腰。
在那之後孟雪宵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借了馬上就還,哪怕借的東西隻是一張餐巾紙,等他有紙了,就會馬上換上一張一模一樣的,片刻都不會耽誤。
借餐巾紙那是以前,現在穿到了這個世界,沈澤凱給予他的,遠不是餐巾紙那一類的東西能夠比拟的。
孟雪宵很怕自己還不起。
他立刻拒絕,“不,我不能再收你的東西了。”
少年人的聲音非常堅決,不帶一絲可以緩和的餘地,斬斷了所有的可能性,這讓準備将熏香塞進孟雪宵手裡的沈澤凱愣了一下。
孟雪宵也注意到了沈澤凱的這個停頓。
他剛剛拒絕太生硬了,沈澤凱做這件事也是帶着善意的,隻是他不想再欠對方人情了。
孟雪宵咳嗽了一聲,綻開了一個微笑,“抱歉,我剛剛有點太急了。”
少年人罕見的有些手忙腳亂地拽過自己的包,看天看地,但就是不看沈澤凱,“我的上課時間快到了,就……先走了。”
這種借口未免有些太蹩腳了吧。
看着孟雪宵的背影,沈澤凱有些無奈的搖頭。雖然他跟孟雪宵不是一個年級,但是他好歹也是學生代表,各個年級的上課時間他還是知道的。
現在離上課還又整整一個小時呢。
不過……怪可愛的。
就像是一隻因為接受了太多善意而顯得手足無措的貓咪。
沈澤凱更難相信這樣一個人居然會跟裁決者那樣的血腥存在挂上鈎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熏香,最終放回了原位。
随後他跟專門管理宿舍環境的同學去了個通訊,“以後我們宿舍的熏香多放一些吧。你去打聽一下熏香的香型,如果可以的話,叫搞衛生的阿姨将洗衣液也換成同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