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向他伸出援手?
孟雪宵忍不住皺眉,他總覺得“伸出援手”這個詞跟吳子安完全搭不上邊。
他在記憶中反複翻找,終于找到了蛛絲馬迹。
莫非是剛換寝室時,吳子安把他堵在宿舍樓門口,非要給他塞包子,還揚言要給他占座的事?
孟雪宵差點給氣笑了。
什麼時候這種強買強賣的買賣能跟伸出援手沾邊了?居然還能成為翻舊賬的談資!到現在還耿耿于懷!
但是下一秒,他又反應過來,這該不會就是吳子安針對他的原因吧……?
成績被改時,薛晨和他的幾個小組成員猜測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孟雪宵還有點一頭霧水,現在……似乎一切都對上了。
吳子安改了他的成績,害得他和薛晨合作失敗,整個小組都被理論課老師刁難,就連團隊實戰課的合作都吹了,就為了這麼點事?!
一袋包子?一句宣言?
真可笑!
偏偏吳子安還是一副得意洋洋,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
“你很得意,覺得自己很優秀是嗎?”孟雪宵唇邊的笑容似乎更燦爛了一分,就仿佛玫瑰在火焰中盛放到了極緻。
“别的我倒是不怎麼敢說——”吳子安聳了聳肩膀,漫不經心地笑着,故意拖長了尾音,“但是如果對比對象是在坐的其他人的話——”
“那我隻能勉強接下這個形容詞了。”
“不服的話,你可以随意叫人跟我比劃比劃?單挑或者群毆随你挑。”
他勾了勾手指,就像是鬥牛士挑起紅布戲弄賽場上的公牛。
經由吳子安的提醒,孟雪宵這才發現原本空蕩蕩的宿舍走廊裡看客不少。
吳子安這回本就是來找事的,自然沒有收斂聲音,隔壁左右宿舍裡的學生都聽到了。
但顧及着吳子安的威嚴,他們并沒有從宿舍裡出來,而是縮在門後,透過半開的門縫小心翼翼的張望着。
此刻聽吳子安這樣一說,他們又紛紛将大門關上,生怕晚一秒就會被孟雪宵選中去跟吳子安“比劃”。
一聲接一聲的關門聲響徹了整個走廊,就像是食物鍊中下層的動物碰上了獵食者。
“噗嗤”。
孟雪宵直接笑出了聲,“你也就隻有這點本事了,我真的很瞧不起你這種人。”
少年人清潤的嗓音就像是踩中了某個開關,吳子安的眼神頓時銳利起來,表情也瞬間陰冷下來。
“你大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什麼叫‘我、這、種、人’?”
自身的優秀一直都是吳子安最引以為傲的一點,由不得任何人玷污。孟雪宵的話就像是在他榮耀的旗幟上潑上了污黑的油墨。
“那你去跟裁決者打好了,或者楚斯年。”
對于孟雪宵來說,要是這些人真的能打到一起去那就好了,還能省去他不少麻煩。
危險人物就該和危險人物在一起,非要将普通人扯入其中是個什麼道理?!
裁決者和楚斯年兩個名字像炸彈一樣砸下來,整個走廊頓時變得安靜,孟雪宵甚至能夠聽到躲在門後的好事者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少年人看向吳子安,眼神堅定且帶着挑釁。
就像是藏在花蕊之中的匕首露出鋒芒。
吳子安擰起了眉,過了片刻倒是笑了,還鼓起了掌,
“看來你對我評價不低呀,把我和裁決者、楚斯年相提并論,聯邦軍校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和聯邦最頭疼的恐怖分子,搞得我都覺得你在暗戀我了。”
“暗戀?”孟雪宵重複,依舊是當初那副绮麗的面容,卻莫名給了吳子安一種壓迫感。
明明……隻是一個F級……
“就你?”孟雪宵眯起眼睛,微微拔高了聲音。
護工阿姨曾經在他病重,對人生一度失去希望的時候,跟他講述過自己的初戀經曆,那種感覺青澀又甘甜,仿佛“一生一世一雙人”。
護工阿姨描述得,美好得仿佛是在夢裡一樣。
她耐心地跟孟雪宵講述着,聲音如同潺潺的流水——
“總有一日,雪宵也會遇見那樣一個人,他愛你,想把你捧在手心裡。但是呢,他現在還沒有來得及出現,所以,我們雪宵要堅持下去,再堅持一下下,要等到那一天。”
那分明是哄孩子的語氣。
孟雪宵自然是不信的,他壓根就不是那種生長在溫室裡的花朵,一口治病過來,也看盡無數人的冷眼,“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您對我更好了 。”
但是護工阿姨卻相信着。
明明是過着一天打好幾份工,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卻是格外得相信這些。
甚至,在最後的日子裡,她總是反複握着孟雪宵的手,小聲念叨着,“我要是走了怎麼辦呐?我還沒看到把咱們雪宵捧在手掌心上的人呀……”
孟雪宵所能做的,隻是微微用力地回握這她日益消瘦的手,沉默了許久後道,“……會遇上的,他馬上就來了。”
他本來是不相信的,但是既然護工阿姨相信,他也就相信好了。
戀愛什麼的,愛人什麼的……
就當是他替護工阿姨相信着。
現在,孟雪宵怎麼也沒想到,曾經被護工阿姨鄭而重之捧在心頭上的詞彙,居然被眼前人以這種輕挑的态度念了出來。
“你是跟裁決者還是楚斯年打過了嗎?可把你驕傲壞了?!要我說,我還是從裁決者手中死裡逃生的人呢!還不止一次!”
少年人的話語一字一頓,字字重音,刻薄且犀利,一點情面也不留。
孟雪宵這個人一向脾氣極好,也是低調的性子,從不在任何人面前炫耀。
如果不是偶然間聽到了沈澤凱跟老師的聊天,就連吳子安也不知道,孟雪宵曾經遭遇過裁決者,還活着回來了。
但是現在,原本那個看起來逆來順受的少年卻選擇和他雞蛋碰石頭,句句帶刺,還反過來挑釁他。
他好像,真的将孟雪宵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