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簾，盯着圓潤如貝殼的精緻短甲，輕啟雙唇，用齒尖撕咬去仍然導緻在琴鍵上打滑的部分。

***

周一下午，從國際機場候機大廳的落地窗向外望去，豔陽燦爛。

Xross的1.5批出差小分隊正準備登機。

正式的登機廣播還未響起，但工作人員已經打開貴賓優先通道，引導頭等艙旅客舒适前行：“歡迎登機！”

謝明霏一手拉着迷你行李箱，一手提着電腦版和U型睡眠枕，從普通候機位走出來，輕手輕腳地跟在隊伍的最後一位。

“女士優先，你走在我前面吧。”

前排的陌生人發現了她，頗為紳士地與她交換了位置，這讓她更恨不得把頭埋進腳下的瓷磚縫裡。

但這當然不可以，謝明霏甚至還需要擡頭站直，謙遜且不卑不亢地正常往廊橋走去。

“謝了。”她覺得挂在臉上的微笑面具泛着紅熱。

前一晚，謝明霏在運動後回到家，發現與她約定了盤賬時間的丁春玉已經提前過來。

助理姑娘看着心情非常好，替她打掃衛生、收拾行李箱，稍稍散亂的丸子頭被明亮雀躍的眼神襯托出随性快活的模樣。

“霏姐，老太太還是很疼你的！一張新的副卡下來，别說我們這個月的賬單完全不用發愁，接下去的日子，你也能舒服很多。”

謝明霏頓時一懵。

丁春玉沒注意她的表情，隻繼續歡聲笑語：“本來我把流動資金算來算去，都覺得要狠心縮減你的日常開支，想不到大宅的一頓晚飯過後，燃眉之急完全解除。假如我真的要去進修學習，也能放心你的狀态了。”

……事情不應該這樣！

我沒有想馬上就花謝家新給的錢！

謝明霏微微張嘴，不知該從何說起，又重新抿住雙唇。

在她的計劃裡，今晚應當要與丁春玉商定，将不必備的享受花銷全部終止，先用于還上曆史遺留債務，再将她現在的工資和出差補貼，以及謝家信托基金每月轉來的生活費，用于更保守穩定的理财項目。

怎麼又變成收秦女士的錢，不得不手軟的狀态了呢？

“霏姐，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本來你有别的安排？”助理姑娘見謝明霏一直沒說話，終于收斂了表情，反思自己的得意忘形。

後者擺擺手，一邊将手裡的髒衣包放進洗衣籃，一邊道：“你按照慣例處理是對的。”

如果根據自己的掙紮計劃，不出一兩個月，照樣會迫于金錢壓力，必須乖乖聽從秦女士的任務安排……現在頂多是提前認命，接受要當謝家安插在段雪遙身邊的小間諜而已。

謝明霏在心裡大歎一口氣，面上倒是未顯不滿。

然而此時此刻的她也沒想到，随口一提的“按照慣例”很快又給她帶來了新的驚吓。

“春玉，我收到的這條升艙信息提示是怎麼回事？”

港城的出差行程是Xross的行政統一預定的機票，她現在的級别當然是普通的經濟艙。

她檢查着電腦包裡是否還有需要帶着的東西，隻跟丁春玉說了聲幫忙提前值機，沒想到收到的官方短信，除了明天的座位，赫然還有升至頭等艙的内容！？

“按照慣例，你出門都不會坐經濟艙的呀。現在金錢壓力沒有了，我看航班的頭等艙沒有坐滿，就給你升上去了。”

丁春玉回答得理所當然，好心情讓她不計較這個傻問題，也不像之前一段時間那樣泛着不吩咐就不行動的消極。

謝明霏深深吸了口氣，屏住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慢慢呼出。

她心裡的小鹿和小蛇都被無語的黑線淹沒了，倚靠在一起直搖頭。

從那一刻開始，她的i人屬性大爆發，連秦女士發信息告訴她初步的任務目标，都沒有轉移她的緊張方向。

直到她現在走進頭等艙，坐到服裝一組組長Kent身邊，整個人都還帶着慢半拍的僵硬。

“你就是Coco手下的新人？看着很有精神。”

Kent一頭闆寸短發，若不是服裝配飾品位十足，看着并不像時尚媒體從業者。

他在謝明霏剛走到身邊準備坐下時就認出她，聲音不輕不響地打過招呼。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緊張不如豁出去了。

謝明霏将行李箱交給空乘，盡快正常地在座位上坐好，轉頭望向邊上的領導時，神色已然調整得大方得體。

“Kent老師好，我是服裝二組的明霏，時裝周項目裡被分在A組。有任何事都請多多指教。”

“嗯。”專注進行自己的航旅準備，連點頭的功夫都沒有，更别提多餘的點評。

謝明霏短暫地松了口氣，不過并未立刻将身體轉正。

這次的飛機不大，所有乘客都要通過最前側的艙門登機。

走廊就在她的座位旁，她側身朝向靠窗的Kent，倒也正好避開了陸續經過乘客的視線。

甯甯已經去了一趟港島又飛回海城，再過去得幾天以後，阿越作為第1批出差成員，現在依然忙碌在那邊的流程上，不可開交。

1.5批的同事，主要以服裝一組和其它支援部門的夥伴為主，她都不熟悉。

就算他們其實也差不多知道了有初次出差的新人大小姐在高調地享受，她不去注意那些友善不起來的目光，還有故作誇張的驚歎，就當做它們不存在吧。

大部隊登機完畢，謝明霏也調整好了靠枕頸枕。

但她剛将身體轉向走廊一側，想要接過空乘遞過來的毛毯時，艙門出再次響起“歡迎登機”的悅耳聲音。

啧，這算是遲到了吧，登記廣播說不定都要喊名字……

謝明霏将本就沒有伸到走廊上的腿腳再往回收了些，力求不會堵路。

但熟悉的腳步聲突然讓她動作卡頓的半拍。

……是段雪遙！？

她不由地仰頭睜圓了眼，看着Xross的掌門魔女戴着墨鏡姗姗而來，在她面前停下，略略偏來一眼，或許又沒有，繼而轉身去了走廊另一側靠窗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