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亞反問:“你是城裡人,不也混在這裡喝酒浪費時間?”
醉漢笑笑:“我不一樣,我隻是個行屍走肉,時間對于我來說意義大不相同。”他說着伸手指指自己的腦袋,解釋道:“動脈瘤,随時都有可能把我的腦子炸開花,醫生說了,不動手術不吃藥的話,最多還有三個星期好活。”他舉起酒杯,晃了晃杯子裡琥珀色的液體:“但誰說我沒有靈丹妙藥呢?”
萊納德脫口問道:“你怎麼不動手術?”
醉漢朝以利亞擠擠眼睛:“看來,你的這位朋友還沒有理解時間在芮内城的運作規律。”他掰着手指說道:“動手術需要付款七百小時,而我的餘額最多隻剩五百小時,明白了嗎?就算我願意動手術,也捱不到交完錢的那一秒。”
萊納德說不出話來,果然,在這裡時間就是一切。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以利亞對醉漢說,“你不打算把剩下的五百小時都用在消化酒精上面吧?”
醉漢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以利亞聳聳肩:“一意買醉的人不會關心别人在說什麼。”
醉漢大笑:“你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他低頭擺弄着酒杯,用指尖把玻璃杯壁敲得“叮咚”作響,忽然語速飛快地說:“如果我是你,我會去時間儲蓄銀行瞧一瞧,聽說,金庫裡有一條秘密通道,通向銀行大股東的私人藏寶庫,你們搞不明白的時間去向,在那裡都能找到答案。”
萊納德問醉漢:“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哈,當你的時間所剩無幾時,也會不惜一切去弄明白,自己的時間究竟都去哪兒了的,可惜啊,能看清楚的人太少咯。”醉漢嘟囔着,重新趴到桌上,不一會兒鼾聲就響了起來。
以利亞和萊納德對視一眼,不必開口便對各自的想法心領神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兩個人回到旅館換上了黑衣服,為了不引起前台懷疑,幹脆直接從陽台窗戶翻了出去,幸虧房間在二樓,不算太高,萊納德鼓起勇氣,跟着以利亞跳了下去,對方落地時伸手一扶他,兩個人都站穩了。
“希望不需要回來退房。”萊納德喘了口氣。
“哈,我們該擔心更糟糕的問題。”以利亞說。
“比如時間儲蓄銀行的保安配不配槍嗎?”
“每個保安當然都要配槍,不過别擔心,我們要先去另一個地方。”以利亞說,他找到最近的公共電話亭,摸出剛才在酒吧裡黑衣人給他的名片,撥通了他的私人号碼。
“喂,是費舍經理嗎?”以利亞對電話說道,“我們剛剛在解憂酒吧見過。”
電話裡傳出費舍高興的聲音:“啊,是波芒先生吧?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是的,我打算做一筆小小的投資,但希望能夠更謹慎一些,考慮到我最近的健康狀況,你懂的吧?”以利亞語速很慢,似乎當真在仔細考慮。
“當然,當然。”費舍滿口答應,“我的工作就是将這些因素考慮周全,為您提供最優化的方案,我們見面細談怎麼樣?您現在方便來銀行一趟嗎?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接您,省得銀行前台職員們再追着您啰嗦,浪費您的寶貴時間。”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以利亞報上一個地址,挂斷了電話。
萊納德靠在電話亭外,問以利亞:“你打算怎麼辦?”
以利亞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注射器,微笑道:“幫我們的黑衣朋友睡個好覺。”
十分鐘後,費舍驅車趕到了約定地點,卻沒見到他的客戶。
當然了,波芒先生絕對不會站在路邊浪費時間,費舍心想,一邊沿街走了幾步,目光搜索着長椅,芮内城裡不乏這種設施,方便大家在等人的同時還能坐下來處理工作。
眼角忽然閃過一個黑影,費舍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麼,但那種不祥的感覺卻提前爬上了後脖頸,激得他汗毛根根豎起。那一瞬間,費舍想要大叫着逃開,但一隻手從後面用力捂住了他的嘴,緊跟着,某種尖銳的東西刺進了他的脖子,不痛,有種冰冰涼的感覺。
昏死前,費舍最後想到,該死,一定是暗殺平民搶劫時間的土匪,他們會搶走他辛辛苦苦賺來的時間。
這下全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