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日記裡寫着我們的每一次冒險。”以利亞用手指了指本子,“隻要它在,我就知道我們還算有未來。”
他等了一會兒,看萊納德毫無反應,又說道:“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從沒有翻開讀過。”
“我不擔心,但你最好知道,就算我是比爾博·巴金斯。”萊納德舉起手裡的牛皮本,平靜地看着以利亞,“也不代表這本書會有個好結尾。”
他頓了頓:“坦白地說,失去索林,放棄魔戒,孤身一人西去阿門洲也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結局。”
“結局不重要。”以利亞的語氣斬釘截鐵。
“哦,那什麼才是重要的?”
“寫書的人,不是嗎?”
“因為隻有靈魂完整的人才會寫日記?别逗了。” 萊納德把日記本拍到以利亞胸口上,哂笑道,“聽着,以利亞,我知道你一直有種不講邏輯的蘇格拉底式的宇宙責任感,但是拜托,我不是你的拯救對象。”
“我知道,但你是我的朋友。”
以利亞伸手按住日記本,萊納德立刻把手指抽出來,後退兩步,說道:“那就做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比如,”他盯着以利亞,目光灼灼逼人,“告訴我,什麼叫我的靈魂被污染過?”
以利亞臉色一變。
萊納德用指尖頂着本子,目光玩味:“這本日記裡有答案嗎?”
以利亞沉默半晌,終于說道:“你的日記,你當然可以看。”
萊納德笑了:“好吧,等我在乎的時候,也許我會去看的。”
“這不是……”
“以利亞,現在聽好了,”萊納德打斷他,“我不在乎我的靈魂是不是被污染過,我也不在乎你對我隐瞞了多少東西,那半個靈魂活該去死,讨論結束。”
“這是未來,你逃不掉的。”
萊納德的回答是:“去找在乎的人讨論吧。”
他說完轉身走出艙房,聽到以利亞在他背後說道:“你曾經對我說過,我是諾貝爾‘災難降臨’獎得主,實至名歸,你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親眼看到我帶着我該死的屁股跳進岩漿裡。”
萊納德停下腳步,轉過頭,太陽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直跳。
耶稣在上,他不在乎自己丢掉的半個靈魂,更不在乎眼前這個人。
但詛咒對方去死?那是另外一回事。
以利亞試圖擠出一個微笑,結果不太成功:“而你會站在旁邊播放《柴可夫斯基第六交響曲》,慶祝這個美妙時刻。”
“我沒說過。”萊納德輕輕吸了口氣,感到腦子裡有根弦忽然跳了一下,他聽到他的聲音在重複以利亞的話,但語氣卻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你隻是不記得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那根弦繃緊了,想必用琴弓都能拉出A大調來。
“你可以看看日記。”
“我不……”萊納德忽然有所預料地閉上了嘴。果然,以利亞緊接着說道:“但如果你放棄自己的半個靈魂,時間或許會被改寫,這本日記也将不複存在。”
他說着把小玻璃瓶從口袋裡掏出來,垂眸看着裡面閃爍的白色熒光,終于笑了笑:“我覺得你應該給它一個機會,你說呢?”
萊納德瞪着以利亞,他知道自己還是輸了。
兩個人來到了醫療室,或者說,看起來其實更像20世紀美國紐約州的死刑執行室。
屋子裡擺着兩把椅子,上面接着束縛帶、電線和儀器,天花闆正對椅子的地方甚至還用光纖吊下來兩個金屬頭盔。
“這是幹嘛?上電椅嗎?”萊納德問。
“你的半個靈魂是在黑魔法契約下被剝離的,現在也仍受黑魔法約束,想把它裝回去可不像拼樂高積木那麼簡單。”以利亞走到椅子前,擺弄起那堆儀器來,一邊說,“這些儀器可以幫助你穩定下來,還能止痛,至少能減緩疼痛,你可能不記得了,但那紅帽子女巫把你的半個靈魂剝出來的時候,你叫得比殺豬還慘。”
“謝了。”萊納德撇嘴,沒有告訴以利亞剝離靈魂的情形他其實完全記得。
拜托,那種事誰會忘掉?剝靈魂又不是剝花生,秃噜掉皮吹一吹就又是條好漢。
萊納德挑了把椅子坐上去,任由以利亞把頭盔和電極片連在他身上,最後把束縛帶綁好,問:“這樣就成了?”他瞄了眼旁邊空着的椅子:“為什麼還有把椅子?”
“那把是我的。”以利亞簡短地回答,他垂下睫毛,避開了萊納德的目光。
“你的?”
“你需要一個靈魂向導。”以利亞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又低聲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至少這次不會。”
“什麼意思?”萊納德忍不住問。
以利亞沒理他,他在空椅子上坐下,戴好頭盔,最後一遍檢查儀器,然後捏緊玻璃瓶,看向萊納德:“準備好了嗎?會很疼的。”
萊納德短促地笑了一聲:“傑羅尼莫。”
以利亞扳下總控開關,儀器“滴滴”響了幾聲,連通了,他閉上眼睛,手指忽然一松,玻璃瓶在地上摔成碎片。
白光立刻将兩人完全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