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跑到樓梯口,萊納德就看到了正在大廳裡大打出手的三個人——奧多娜,旅館的修理工光頭凱恩,還有一個竟赫然是警長道森。
花襯衫泰特倒在樓梯口靠近地面的幾級台階上,兩眼翻白,渾身抽搐,但眼下誰也沒能顧得上他。
凱恩手裡拎着根鐵棍,夾着風朝道森兜頭砸下,而道森竟悍然不懼,右手舉槍,槍口對準奧多娜,後者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搶在他扣動扳機前的刹那貼身欺上,一手硬推套筒卸掉膛裡的子彈,另一隻手卸下彈匣,利索地繳了對方的械。
道森怒吼一聲扔掉空槍,往右側搖閃,凱恩那一棍沒能砸到他的頭,但卻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肩膀上,他一條左手臂頓時垂了下去,再也擡不起來。
不等道森站穩,奧多娜已經借着剛才前沖的力道頂肩猛撞他肋下,順勢蹬踹給了凱恩一腳,凱恩被踹得身子一歪,第二棍擦着她的左胯砸到地面,發出“當”的一聲巨響,凱恩拿捏不穩,鐵根竟脫手飛出。
奧多娜胯骨一陣劇痛,第二腳便沒能跟上,右肩猛地一緊,被道森的手掌像鋼爪一樣死死扣住,那隻手緊跟着向上一滑,要去扼她的脖子。奧多娜早先肩膀上已經吃了凱恩一棍,道森這下直抓得她眼前一黑,差點痛暈過去,動作稍一慢,竟被對方占得先機猛下殺手。
電光火石之間,奧多娜擡手格擋護住喉嚨,另一隻手裡已經多了把匕首,雪亮的刀光一閃,反手朝道森紮了過去。
“嗤”的一聲,匕首劃過道森的小臂肌肉,禁锢登時一松,奧多娜剛擰身擺脫對方控制,凱恩卻又吼叫着沖上來,像個摔跤手似的打算把她攔腰撲倒,奧多娜矮身滾倒,順勢撿起地上的鐵棍,在凱恩小腿前胫骨上用力一抽,對方立刻像個被擊中的保齡球瓶似的倒了下去。
“都别動!”
萊納德蓦地大吼一聲,他手裡抓着警長的槍,趁亂撿起了被奧多娜卸下的彈匣,拉動套筒給槍上膛,發出一聲清脆響亮的“咔嗒”。
幾秒鐘前還生死相搏的三個人同時停下了動作,一齊擡頭看向萊納德。
“奧多娜,你還好嗎?”萊納德緊張地問,目光不敢離開另外兩個大漢,盡管他們看起來都比奧多娜還慘得多。
奧多娜拎着鐵棍爬起來,悶聲回答:“還活着。”
“小子,離她遠點。”道森啞着嗓子說,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冷冷說道,“她被魔鬼附身了。”
萊納德渾身一震,飛快地瞟了奧多娜一眼,後者神情如常,隻是臉色有些過分蒼白,她一邊活動肩膀,一邊哼笑着說:“别聽他放屁,我們三個人裡的确有一個被魔鬼附身了,或者說,至少有一個。”她的目光在對面兩個人身上一一掃過,慢條斯理地說道,“公平地講,誰都有可能是這個人。”
“公平地講,”凱恩喘着粗氣,額頭腫起老大一塊,也不知是吃了誰的一記老拳,他瞪着奧多娜,說,“女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奧多娜揚起下巴反唇相譏:“修理工也不可能精通棍法。”她說着瞟了道森一眼:“警察先生也沒解釋自己為什麼大半夜會站在這個破旅館裡,朝無辜的美國公民開槍。”
萊納德聽到奧多娜說“無辜美國公民”的時候差點笑出來,但轉念一想,笑意卻立刻被凍結住——
如果說出這句話的其實是附在她身上的魔鬼呢?
凱恩還想繼續争論,警長忽然提高嗓門吼道:“夠了!”他揉着右肩膀走上樓梯,蹲下去檢查泰特的呼吸,眉頭緊鎖:“我們需要醫生。”說完擡起頭問萊納德:“你知道這家夥被魔鬼附身了吧?”
萊納德愣怔:“那是在廚房的時候,後來……”
“别扯後來,”道森不耐煩地打斷他,“事實最能證明一切,你以為你打擊了魔鬼,”他冷哼一聲,譏刺地重複道,“你以為你靠一把平底鍋就打擊了魔鬼,結果呢?魔鬼隻是在他身體裡蟄伏了下來,要不是我發現他半夜在樓道裡亂轉,隻怕等不到天亮這地方就要再多一起命案了。”
“蟄伏?”萊納德悚然心驚,他看着倒在地上仿佛癫痫發作的泰特,随後把目光轉向另外三人,“那現在呢?魔鬼從他身體裡出來,鑽進了你們其中一個的身體裡?”
他忽然間心念一動,連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賓果。”警長動動嘴唇,像是想笑,卻被下嘴唇上的撕裂傷口阻止,變成一個扭曲的冷笑。“凱恩是當時最靠近泰特的。”
凱恩咬緊牙關,腮幫子高高鼓起:“是你先攻擊我的。”
道森冷靜地回視對方:“我有我的理由。”
“怎麼,就因為你是警察?”凱恩梗着脖子,“還是說,你是别的東西。”他故意把重音咬在“東西”兩個字上,把道森氣得臉都紅了。
奧多娜一言不發地觀察着兩個人,最後抱起胳膊,說:“反正我是最後趕到的,那時候你們倆已經動起手來了。”
道森和凱恩一起看向她,道森先說:“要我說,女士,你最可疑,正常人看到兩百磅的男人大打出手都不會輕易加入,我當了幾十年警察,從沒見過這種勸架方式,更何況,你還是個女人。”凱恩在一旁點頭表示同意。
奧多娜一副被冒犯到的神情:“作為警察有這種想法,我真不介意讓你深入了解一下女人到底能對兩百磅的男人做些什麼。”
“夠了!”萊納德大聲說,他捏着槍的手出了好多汗,握柄變得滑溜溜,目光在三個人身上打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你們,回答我的問題,一個一個來。”
他先問奧多娜:“在聽到樓道裡有動靜之前,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