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将面前的點心盤和茶壺推到桌邊的一角,從随身的手提包裡拿出一副顔色頗為豔麗的塔羅牌,即使在偏為昏暗的燈光下,牌盒上還閃着鐳射燙銀的花紋;愣是歐仲霖再好的視覺審美承受力,也忍不住吐槽道【安老師,你手上這什麼牌卡,這風格可一點也不像你。】安辰撇撇嘴,掂量了一下手中那副頗有分量的卡牌,狡黠地解釋道【Fortuna Tarot(幸運女神塔羅牌),這副牌可是為了給學生辦講座才特地準備的;對神秘學好奇的孩子,女生總比男生多一些,這麼豔麗亮閃的東西,那些小女生看了喜歡;還有這副牌卡以符号和印記體系為主,那些被神秘學吸引的男生也會好奇。在講座中間這種牌卡一拿出來,其他不說,氣勢上我就先鎮住場子。】歐仲霖忍住沒有豎起大拇指,語氣裡滿是調侃,回道【安老師不愧是老江湖,這招真是高;這群學生從心理上和審美上,就已經被你穩穩拿捏住了。】
安辰就當他是在變相的恭維了,笑笑不說話;拿出厚厚的一疊牌卡,臉上的表情轉而變得平靜且内斂,手上開始緩緩地洗牌,動作由慢到快。窗外暴雨傾盆,那滴滴答答的大顆雨珠,也頗有節奏地拍打在窗玻璃上,仿佛大自然在演奏着自己的歌曲,為安辰洗牌的動作伴奏。由于手邊沒有紙筆,安辰撿起洗牌中掉落在桌面上的數張卡牌,熟練地直接擺出一個牌陣,由左到右逐一指着牌卡,擡眼看着歐仲霖,說道【這是牌面給出可能的結果,或許能給你一些啟發,指引你下一步如何做如何走,但是最終說話做事的總歸是人,而不是幾張卡片。】
此次占蔔的抽牌結果如下:
1 & 2 - Queen of Keys Reserved (寶劍王後逆位) and Prince of Elixirs (聖杯騎士) - 兩性關系中雙方的狀态
3 & 4 - Emperor (皇帝) and Four of Talismans (星币四) - 兩性關系中的表象和基石
5 - Fiver of Elixirs Reversed (聖杯五逆位) - 兩性關系中的互動情況
6 - Five of Keys (寶劍五) and Alchemy (節制) - 維持兩性關系的關鍵
7 - Seven of Elixirs (聖杯七) and Star (星星) - 兩性關系的未來走向
現在二人都盯着桌面上橫豎擺放的九張卡牌,安辰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神情專注,思考着每張牌對應的牌義,在牌陣中的位置,牌與牌之間的能量互動,以及與歐仲霖的問題之間産生的關聯,并在腦中組織語言,理清頭緒;僅一小會兒,安辰面上漸漸露出一種略帶同情又釋然的神色,看向歐仲霖。歐仲霖被安辰盯得有點發怵,不明所以地問道【安老師,這是何解?我既然請你占了,有什麼你直接說就行,不要有任何顧慮。】
安辰用指尖推推眼鏡框,将手指點在1号和2号位置的兩張卡牌上,清清喉嚨,溫和地說道【這兩張牌表示兩性關系中的雙方現在所處的一種情感狀态,但并不指明哪張牌是哪一方,而且他們的狀态也不一定是作用在對方身上,兩者間的互動性更取決于5号位置上的牌卡所表示的含義。我先大概描述一下兩張牌所代表的性格特質,你自己可以想想哪一張更能代表你的父親或者母親。】
安辰見歐仲霖用眼神示意他明白了,便繼續說道【1号位置是寶劍王後逆位,表示你父母的其中一方,應該是寡言内斂的性子,且思想和作風也比較嚴肅沉穩;相比于發号施令,TA更傾向于運籌帷幄、暗中掌握核心大局。不過卡牌逆位的出現,表示現在此人内在能量是失衡狀态,簡單來說就是TA急需将自己内心壓抑了很久的某種情感宣洩和釋放出來;但寶劍牌組本身代表風元素,說明TA一直試圖在理性上遏制自身的沖動,提醒自己要注意底線,不能越界。】
歐仲霖随着安辰的叙述,漸漸帶入自己父母的樣子,開始微微皺眉;安辰一邊觀察着歐仲霖的細微表情變化,一邊繼續說道【2号位置的聖杯騎士,則表示你父母中的另一方;此人應該一直都是浪漫主義者吧,并且現在來看TA正處于一種熱情洋溢、心潮澎湃的情感和心理狀态;在我之前的案例裡,如果是身處熱戀中的一方來進行占蔔,就常會出現這張卡牌所指代的情況。這裡騎士代表火元素的能量,是TA内在的激情,行為上的源動力。這如火焰一般湧動的情感和直覺,就是所謂的愛情使人盲目,沖動,且富有創造力。】
安辰稍稍停頓,本來歐仲霖想趁着這個間隙,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即哪一張牌分别代表自己父母,卻在開口之前生生被安辰止住。安辰将手指指向1号和2号位置中間的5号,将牌面舉起對着歐仲霖,略帶遺憾地說道【歐隊長,你剛才是不是想告訴我,以上描述的兩種特征,都不像你父母在這段婚姻和情感關系中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其實無需你多言我也能看出來。我剛才說過了,5号位置的卡牌,才能表示雙方現在的情感關系和互動;可惜的是,這裡出現了聖杯五逆位。】
歐仲霖點點頭對安辰的判斷表示附和;同時又急切地想知道聖杯五逆位到底意味着什麼。安辰讓他稍安勿躁,慢悠悠地解釋道【寶劍王後,同時蘊含風和水兩種元素的能量;相對應的聖杯騎士,則蘊含水和火兩種能量;兩者的共通之處就是水元素,代表個人情感和情緒的源頭。聖杯五逆位的出現,表示這種能量的連接被阻礙或中斷,說明雙方目前的情感重點,已經不在對方身上,意味着那他們本就懷有的感情和情緒必定得向外部傾斜。作為這段關系的旁觀者,歐隊長,你大可以自己思考一下,他們多餘的情感和精力,會分散到什麼地方去呢?是工作?是社交?是愛好?還是其他什麼方面?雖然歐隊長讓我有話直說,我畢竟不是當事人,隻能點到為止了。】
随着安辰的反問,歐仲霖陷入沉默,好像已經被安辰的一番分析說動了;他喉頭微微蠕動,壓低嗓音,有點艱難地開口道【所以,安老師的意思是,不僅僅是一方,我爸媽他們可能雙方都出軌了?】安辰不置可否,也并不尋求歐仲霖的贊同或是反對;他接着将手指又移向3号和4号位置的兩張卡牌,說道【歐隊長,這些可能性你心裡想想就好,不必說出來;我先把牌全部解完再來讨論可能的結論。理解了中間三張牌所指代的狀況,那它們上下兩張牌就不是解牌的重點了;不過能夠大概補充一下雙方在這段情感關系中的其他細節。比如,兩者在相處中,有一方一直處于主導地位,或是說總像個皇帝一樣,高高在上,發号施令。給外人的感覺就是其中一方前呼後擁,特别有面兒,而另一方總是小鳥依人、溫柔地遷就附和。還有一點就是兩者關系能維持至今,物質資源和金錢上的相互支持也是不可或缺的,雙方都事業有成,社會聲望高,人脈資源豐富,相輔相成。】
歐仲霖此時好像已經神遊天外,并沒有聽進去安辰在說什麼;感覺安辰突然停下看着他,才回過神來,讓安辰繼續。安辰這邊又将注意力引向6号位置的卡牌,将兩張牌向前一推,再一攤手,說道【6号位置的兩張牌表示雙方要如何繼續維持這段關系。歐隊長也不要怪我話說的難聽了,我從牌面上能解讀出來就是二人今後大概率隻能做“表面夫妻”了。單看第一張寶劍五的牌面,表示兩人其實早已離心離德,是時候該分道揚镳了;但旁邊的這張節制牌又表示二人必須在面上維持和諧體面的夫妻關系,畢竟這其中還涉及到兩人的社會和輿論影響;聽歐隊長的描述,你父母的社會地位和影響力都不低,所以絕對不能讓外人落下口舌。寶劍五所含的風元素和節制牌的火元素,兩種能量相互碰撞,反而有點煽風點火的意味,說明二人這種不得不相互綁定的束縛感,對這段已經沒有多少愛情存留的關系,更加火上澆油,适得其反。】
其實安辰看出歐仲霖聽到這裡已經明顯面色不善了,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得耐着性子聽完;安辰心裡暗笑,想着這不是花錢買不痛快麼,何必呢;但嘴上還是不打算留情面。最後,安辰敲敲7号位置的兩張牌,說道【至于這段兩性關系的未來走向嘛,嗯,說白了,我是看不出有什麼未來可言。這樣說吧,星星牌其實表示微弱且美好的希望,就是隻能讓你窺見一點點的那種。如果雙方都願意開誠布公,坐下來好好談談或者幹脆就放開吵一架,把不滿和怨怼攤開來說,不一定還有轉機;畢竟兩人幾十年的共同生活經曆和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擺在這裡,還有也得為你這個兒子的心情考慮,關系還是可以修複的,但恢複如初破鏡重圓應該是不可能了。影響星星這張牌的,更多的是旁邊這張聖杯七,代表看得見摸不着的奢望。所以其他外部變量接下來要是沒什麼重大改變的話,基本上雙方最好的走向就是維持平穩的現狀了。即使這樣的關系是表面且虛假的,但要是過分地去刺激或者施壓于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讓這段已岌岌可危的關系走向另一個極端。】
安辰解牌的過程中,店員小哥過來幾次往茶壺中添加熱水;安辰說完以上便給自己滿上一杯熱乎乎的茶水,然後細細地品味已經沖淡的茶香,并把注意力全部轉向那顔色已經變淺的茶湯,看着茶壺中舒展開的葉片上下翻滾,好似已經将歐仲霖抛在腦後。
歐仲霖在解牌的後半段基本處于眉頭緊鎖,雙唇緊閉,默不作聲的狀态了。安辰做了這麼些時間的職業塔羅師,其實他從來也不太在意客戶的即時情緒反饋,因為人在接收到一些自己無法理解或者無法相信的信息時,大腦的第一反應基本都是抗拒或者否認,中間要經過或長或短的消化處理以及反複打臉,最終才會屈從于現實,情願或不情願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