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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Case Four - Cha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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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周後,時間轉眼便來到新曆年末;又是一個多雲的陰天,厚重的雲層如怎樣都抹不開面的腼腆小媳婦兒,給冬日的冷淡又平添一縷羞澀。冬至過後,自然能明顯感覺到身邊節日的氛圍和對過大年的期許也日漸濃厚,同時芸芸衆生中的苦逼牛馬打工人也愈加感受到季末KPI截點的迫近和頭發的日益稀薄。但不出所料地,攥着打工人命根子的老闆們總會頂着那張如後媽後爸般的惡毒面貌,冷漠地布置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喊起“勞動最美麗”的自願加班口号,還要美名其曰“你不幹有的是人幹”;再加上“調休”這項令人聞風喪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本世紀最偉大發明,以及“996”和“007”這些連上世紀資本主義社會的萬惡資本家聽了都要連夜趕往東方大國取經的神秘配方,瞬間就打破了廣大社畜們對于“過節”這一陌生詞彙的全部幻想和盼望。

而粵港市及其南邊隔海連帶着的下灣特别區,作為自前朝起就被官方設立為全國為數不多的幾個沿海通商口岸之一,在享受着無數用金銀和血淚堆積成的繁榮與奢靡的同時,數百年來也飽受東西方文化的不斷沖擊、調和、較量和雜糅,漸漸成長蛻變為多元包容的巨型經濟文化城市;而新曆的“年關歲末”對于粵港市和下灣特别區來說,自然是逃不過好好地慶祝一番宗教氣氛濃重的聖誕節了。與下灣特别區陸地接壤的港南區,更是有着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文化底蘊去接全盤收來自南邊那無孔不入的節日氣息;恰逢12月24日,周二,平安夜,港南區的大街小巷和高樓商廈,都比粵港市其他各區提早了好幾日就開始張燈結彩地挂起了轟轟烈烈的裝飾和填滿洋文的橫幅,各大商鋪和品牌更是借着歡慶節日的緣由,大張旗鼓地打出了年末最後一波血虧跳樓促銷的名頭,引得其他各區的民衆和路過的遊人訪客紛紛駐足,掙紮着但又毫無反抗能力地捂緊了肯定要再放上一波血的錢包。

在坐擁了偌大平坦地勢的港南區,其中最熱鬧的地段之一,莫過于矗立于本區東南方位的“烏沙港口”附近,毗鄰“新九龍”海堤公園的、赫赫有名的【鼎泰】綜合商業大廈(56層)及其周邊附屬的步行商業街和美食廣場等一衆休閑娛樂設施。也正巧了,占了那鼎泰大廈最底層三樓、原【裕隆百貨】所在的大型綜合購物廣場,今日正是重裝整修後的開業典禮;商場的現任管理公司,也是活動主辦方,特地在商場一樓中央的橢圓形活動大廳舉辦明星商演和剪彩儀式,為盛大隆重的開業儀式造勢宣傳;趕早不趕巧,喜氣洋洋的開張紅碰上個紅綠交加的洋節日,粵港市的各大頭條新聞和小道消息滿天飛,不論是媒體人還是普通民衆都搶着去現場觀摩、湊個熱鬧;隻可惜此次開業活動是邀請入場制,僅限于受邀在列的頭部媒體能正式參與現場拍攝和live播報。不過,既然是公開的活動,隻要今日在特定時間進入購物廣場消費和用餐,自然也能在擠在一樓人頭湧動的舞台邊角的隔離欄外,瞥見台上明星的精彩演繹,或是靠着二樓環形餐飲廣場外邊的走廊欄杆,伸着脖子向下觀摩一番開業活動的熱鬧場景。

再說回到這原【裕隆百貨】,它的前前前身,可是粵港市本土響當當的老牌洋行,創始人是個抗戰時期的著名愛國華僑,本身又是個潛心修道之人;戰後粵港市百廢待興、轟轟烈烈地投入城市重建,這家從骨子裡就透着前朝矜貴的老洋行,就以愛國友誼價低廉地轉給了當地政府,成為國營日用百貨的一員,服務起了粵港市的普通民衆;後來從上到下的全面經濟改革,這家百貨也被幾經轉手變賣、又從國營變為了私有;隻是這挂在店内大堂的“裕隆”百年金字牌匾,倒是從不曾摘下來過。這次重新開張的日期卻讓當地上了年紀的民衆不禁疑惑,就算是為了尊重前人的精神遺志和這家老牌百貨的愛國招牌,怎麼地也該挑個其他吉利日子挂牌開業吧,為何偏偏挑了“平安夜”這麼個洋日子開張呢?經過有心之人多方打聽、細究之下才知道,原是這占了三層樓的大型購物廣場,先前被浩銘國際集團名下的一家資産管理子公司收購,而浩銘集團當家老爺子倒是特别看重這次開業典禮,特地重金請了下灣區鼎鼎有名的風水大師算了一卦,按着老黃曆反複挑挑揀揀,才選了農曆十一月廿九,這個宜“祈福祭祀”和“移徙入宅”的黃道吉日;隻是今日剛好就碰上了12月24日這洋節日而已,其實【裕隆百貨】現任東家,浩銘國際集團的大當家,拍闆選了這日子除了讨個吉利的好彩頭之外,并無它意。

既然都閑話到這兒了,我們不妨再來說道說道那重裝整修後煥然一新、且今天鑼鼓喧天地隆重開張的新【裕隆】綜合商業購物廣場;完全改頭換面後的商場仍舊占着【鼎泰】大廈最下邊的三層樓,它們各司其職,分工明确:

穩坐一樓最優地段的購物層肯定是今天的當仁不讓的主角兒,位于中央天井處一大塊橢圓形的空曠場地被裡三層外三層地保護起來,作為開業商演和剪彩儀式的臨時舞台;從舞台為中心向外發散,周圍皆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高檔奢侈品牌專賣店,鋼化玻璃打造的櫥窗中陳列着琳琅滿目樣式繁多的金銀首飾鑽石彩寶,讓人應接不暇的閃耀廣告牌上滿是明星代言的高端護膚/化妝品和香水香氛,更有不計其數的大牌手表和男女式奢侈箱包專賣櫃等等。

稍稍往上便是二樓的環形精品美食廣場,其中不乏各式各樣的精緻店鋪;比如,某私人酒莊名下的會員品酒屋,日式純手工甜品店,法式精品巧克力糖果工坊,滿架子聞所未聞的名貴奇珍補品店,高檔茶莊和茶舍,等等。數十家裝潢陳設或清貴或靓麗的店鋪門面,被規規矩矩地标上店鋪編号、排列在環形廣場的圓圈外圍,闊綽地留下一圈寬敞的走廊,讓路過的食客不經意間就能從中央圓形天井處向下瞥見一樓人來人往的繁榮盛景。

而再往上走到三樓,雖然這層入駐的商家名頭相比于一樓的那些國際一線大牌就稍顯遜色黯淡了,但不管怎樣也算是彙集了不老少國内外各品類的中檔男女服裝箱包和童裝鞋帽店,還專門開辟了一塊空間作為大品牌電子産品線下沉浸式互動體驗店;這些商鋪林林總總争奇鬥豔,算起來也對得起老牌“裕隆百貨”的身價和地位了。

撇開一樓中央舞台上熱火朝天的演藝活動不談,此刻離十二點半差五分,正值廣大人民津津樂道的午休飯點,作為不計其數的正宗吃貨的故鄉,全體粵港人民對待“吃”這一事的嚴肅态度,那可是僅次于生死大事;正所謂“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不過,你現在微微擡頭朝着二樓美食廣場的方向望去,觀測角度幸運的話就會發現有些不合時宜之人正朝着反向行動;細細一看,原來又是歐仲霖那一夥人兒,他們正從一家名為【韻園春】高檔自助式經典早茶餐廳中走出來,一邊不太文雅地打着飽嗝,一邊商量着是否去樓下的商場隻看不買、權當消食。首先,你或許會疑惑了,今天一樓不是才在舉行開業典禮和剪彩儀式麼?先不說二樓那些喊着“民以食為天”的美食廣場店鋪,怎麼一樓這一家家眼高于頂的國際一線大牌店鋪,也都已經急不可耐地開門迎客了?诶,說來話長但我們就長話短說,雖然鬧哄哄的開業典禮是現在進行時,但所有店鋪早已重裝完畢、移貨上架,每天的租金水電人員管理費用,那可都是白花花如流水般的真金白銀;時不待我、機不可失,入場的各家商鋪基本都在上星期争先恐後地開始了隻營業半日的首周試營業和開業大酬賓、紅着眼盯着過往消費者的錢包呢;所以,歐仲霖等人正是抱着“不薅羊毛枉為人”的良好理性消費觀念,集全隊之力搜刮了各種名目的打折優惠券,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單人最低消費原價498的自助早茶餐廳。

其次,又有人要接着提問了,這粵港市局刑警隊的活動經費預算怎麼就這麼充足呀,難道每月底都要換着法子聚上一聚,還得挑着高檔的地方去霍霍,才能九牛一毛地消耗一些多出來的預算額麼?喲,那客官您呀,可是誤會了我們基層人民警察的清正廉潔和克己複禮了;就上月感恩節在下灣特别區那次團建的消費,可是歐公子他大氣闊綽,全場買單;不信啊?那你再回去好好看清楚。而此次團建可是對全隊都有重大意義的,劉副局親自批的條子,按隊裡最高單人消費标準給報銷,多出來的部分才讓大家AA。說到團建的真實原因嘛,都是托了毛威那小子的福;明年1月1日新年過後,他就要借調到江東區基層派出所培訓和曆練一年,期滿依據考核成績再決定他是否能轉回市局刑警隊繼續任職。盡管歐仲霖極力打報告挽留毛威,但上頭的命令就是命令,無奈歐仲霖也隻好乖乖放人;含辛茹苦地當了大半年多師傅的姚劍辛,才把這小子拉扯成能跟上隊裡查案節奏的扛事兒模樣兒,也隻能忍痛割愛。為了緩解全隊上下念念不舍的心情,特别是安撫姚劍辛這些時日的心血打了水漂還便宜了别人的滿腹牢騷,歐仲霖便提議在年底前,隊裡必須給毛威弄個歡送活動啥的,也是為了慶祝他将要入職江東區的基層派出所,大家還可以順便消耗下年底多餘的預算。聽到這提議,集“美食活地圖”和“折扣小雷達”于一身的萌萌,立馬就拿出了即将開張的【韻園春】宣傳廣告和優惠券,這樣大家飯後還能在樓下【裕隆百貨】逛一逛消消食,然後下午再去附近某家近期入場消費買一送一的保齡球館酣暢淋漓地打上幾場,半天下來的日程安排不就都齊活兒了嘛。

這不,衆人從十一點入座開始,一陣旋風般地大快朵頤,懷着自助餐必須吃回本的做人原則,他們一坐下就一口氣不帶停歇地吃到了快十二點半;心滿意足地飽餐一頓後,幾位女士就精神抖擻興緻勃勃地要以逛街之名燃燒脂肪,剩下的幾名男士在一陣扭扭捏捏的推三阻四後,也勉為其難地跟上了先遣部隊的背影;反正來都來了嘛,看上一眼也不吃虧,那順便去欣賞欣賞他們一年工資都不一定買的起的一個包或一塊表吧。而歐仲霖本身并不是很喜歡逛街,對自己每年生日和逢年過節都能從父母和家族親戚那兒收到的各品牌名包名表,更是完全提不起興趣;他現在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醒醒神,消除自助餐帶來的飽腹感。在他們一夥人兒齊刷刷地路過隔壁店鋪時,和向義昭說着話兒的歐仲霖突然敏感地一擺頭,餘光輕飄飄地落在玻璃窗裡的倒影上,不經意間就瞄見了一張無比熟悉的側顔;他三兩步湊上前去認真一瞧,正是安辰和許元策二人,面對面悠閑懶散地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還有跟歐仲霖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黃茶佬,三人一起品茶談笑呢;歐仲霖再退一步、擡頭一看不遠處的招牌,這家店鋪可不就是【銅壺茶舍】麼,原來他們仨上個月約好的品茶會,也恰好是今天。歐仲霖稍微一晃神就落後了大部隊,向義昭那嘴還叭叭地說在興頭上呢,一回頭、聊天對象沒影兒了;歐仲霖趕上去囑咐幾句,讓大家自己先去放松,待會兒到點了他自會去保齡球館和他們彙合。說完,歐仲霖又退回到那張座位旁的位置,故意在明晃晃的落地窗邊輕敲了幾下玻璃,引起那三人的注意;在看到安辰驚訝的表情和許元策熱情的招手後,便一頭鑽進了【銅壺】茶舍,臉不紅心不跳地加入了自己一竅不通的品茶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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