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媛雖然着急獲取信息，但秉持着雙方互通互惠的原則，先溫聲安慰了他幾句，附和莫承梁的怨氣再一同罵了街，最後順帶關心了一下他身上忽略不計的傷勢，來回拉扯一陣才又回歸正題道【莫老闆，是這樣，之前我們隊裡有人在觀衆席後方看了開業典禮的剪彩儀式部分，專家剛才也檢查了現場爆/炸/殘留物的情況，發現爆/炸/原點很可能是來自放置雕塑的那個展示台；請問你們自制的道具有沒有驗收程序？當時是否察覺到展示台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呢？】先前還在爆/炸/現場看到魂飛魄散、粉身碎骨的雕塑，本以為是雕塑本身出了問題而略微松了一口氣的莫承梁，現在卻被告知自己公司負責的零部件之一成為了警方的頭号關注對象，才平複了三秒的心情自然是如同海盜船般被抛上了半空、再重重地墜落，他差點就從沙發上蹦起來，支起了身子，有點語無倫次且急切地回答道【诶呀，警察同志，等、等下，你、你說的那個什麼爆/炸/來自于雕塑的展示台？！啊？！這事兒你要是不說、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啊！那爆/炸/可跟我們公司一點關系都沒有呀！對對對，按照合同，這個展示台确實是我們公司負責的場景布置裡小得不能再小的一零件，但一開始我們其實不想做那一部分的，因為和我們的開業活動策劃沒一點關系嘛，是主辦方那邊和我對接的人說，反正展示台最後都是要搬到舞台後方中央去放置剪彩雕塑的，讓我們在搭舞台的時候順便一起做掉好了，他們不用再另外找人做這麼個小零件、省很多事兒；本來活動結束了那尊雕塑就要搬到其他地方去繼續展示的，所以這個展台隻是今天臨時用一下而已，不用做得多精緻多奢華，隻要外觀看過去簡潔端莊大方、撐得住雕塑和剪彩人的重量就行了；對方還怕我不知道要怎麼搞，他們特地給我看了個雕塑和展示台放一起的模拟效果圖，讓我就照着那個，做個差不多的交差就行了。之前我一看這單賺得也不少，反正我們工人也請了、材料費也出了，更不差這點邊邊角角的用料了，幫人家一點忙舉手之勞而已喽，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和主辦方關系搞好了，以後還有其他合作機會嘛，哎，最後我稀裡糊塗地就同意了嘛。。。】
莫承梁此刻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語速飙升，彎彎繞繞地說了一堆，才磨磨蹭蹭地講到重點，道【我記得吧，這個展示台是上周五下午才正式搞好的；我親自來場地看過了，當時就拍了視頻和照片給主辦方那邊的對接人員去請示上級，對方看了覺得OK就不改了；然後我才讓工人直接擺到舞台上相應的位置，還把雕塑之後要安放的位置上的幾個固定卡點都設置好，面上都給人家擦幹淨喽，才收工的。因為那尊雕塑本身也是放在另一個地方單獨保管的，要等到周日傍晚場地内和周圍的各類設施入場完畢，保潔衛生差不多全部搞完了，最後才會搬過來正式安放上展台固定，左右大概再清理一下就完事兒了。我們搞臨時舞台用的材料多種多樣，現在到處都提倡綠色環保和重複利用率，特别這種搭在舞台上的小台子，隻要承重足夠，我們都盡可能地使用輕型材料，便宜好用還環保；制作之前為了保證那個台子足夠結實，還特地向主辦方那邊問了雕塑的大概重量，周五展示台弄好的時候，我讓三個年輕力壯的工人一起站上去來來回回好好地踩了踩，發現一點問題都沒有，穩穩當當、牢固得很，才放心地交接給主辦方的。警察同志，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驗收合格了？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打包票，當時那個台子真的沒有任何異常情況，要是有任何問題的話，在建場地上那麼多人早都發現了，肯定立馬就改正了嘛，怎麼可能等到今天來出問題呢？再說了，那個展示台最後被搬到舞台上去封底固定的時候，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呢，裡面有沒有/炸/彈我還能不知道麼？警察同志，就今天爆/炸/這事兒吧，實話給你們說，我司絕對也是妥妥的受害者，你們可一定得查清楚事實真相，給我們一個清白、還我們一個公道呀。。。】
來回推拉了半天也沒什麼進展，文佳媛又問了一遍類似的問題，莫承梁已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說了，漸漸語氣也變得急切起來；不同于文佳媛慢吞吞地循序漸進循循善誘，隻聽得旁邊的羅敏娟一上來就直切重點，非常認真嚴肅地問道【莫老闆，你先别着急，想清楚慢慢說；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具體責任和分工，這對警方下一步調查方向很重要；搭建臨時舞台，雕塑展示台，以及周邊場地上的零星物件，到底是你們公司的人自己動手幹的，還是外包給其他工程公司？能為警方提供一份參與搭建項目的人員名單麼？還有，你們的合同，場地搭建圖紙，以及展示台的圖紙等，方便的話也請給我們發一份。】莫承梁的腦子還在計算這次項目最終的得失呢，聽到這要求，他先是為難地皺起了眉頭，不過轉眼間，他一邊理清思路，一邊還是爽快地應承道【羅警官，其實是這麼個情況啊，我們這才起步沒多久的小公司，統共就十來号人，除去财務和行政助理，剩下的員工基本和我一樣，都是天天在外面跑業務拉生意的，每人還得身兼活動策劃；平時我們每人拉回來的單子，基本上都是自己先出一個活動流程和具體事項的初稿，然後早上開例會的時候大家群策群力、頭腦風暴，再把完整的策劃書給客戶過目，等客戶那邊提修改意見，最後兩邊敲定了活動流程和細節再簽合同。你們看，這樣來來回回可得投入不少時間和精力呀，真沒誰還能親自動手幹技術活和體力活，當然隻能外包給其他搞小型搭建或室内裝修的公司。】
莫承梁自然是知道警方要問什麼，他話鋒一轉，立馬繼續道【不過，警察同志您大可放心，我們也不是随随便便哪家公司都合作的，我這公司成立一年半了，基本上隻合作過兩三家搞這種室内室外中小型場地搭建的工程公司，都是本地人自己開的，靠譜得很！特别是近三個月來，像今天這種室内中小型臨時舞台搭建工程，全部都包給一家叫“新茂建設”的，他們有多年舞台搭建的經驗和資質，辦公地點就在白雲區中山南路一帶；如果需要聯系方式，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啰嗦了半天莫承梁還是沒說到重點，文佳媛都有點沉不住氣了，她順着莫承梁的話接着往下說道【莫老闆，那搭建舞台和周邊這些七七八八的物件時，你有在現場監工麼？你了解過“新茂”的工人一般是哪裡請來的？他們都有經過入職背調麼？】文佳媛話音未落，便惹得莫承梁的一聲哼笑，他用過來人的姿态和語氣，和顔悅色地對這個大學尚未畢業的實習生，語重心長地說道【诶，妹子呀，我作為策劃人，施工時我當然時不時得來現場看看，不然那些所謂工程監工的太容易混日子混工時了，對于質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做的好壞根本沒個保證。實話給你們說吧，那些搭建舞台的工人都是建築公司大清早天沒亮就從白雲區招工市場那邊拉過來的日結工，在招工的時候已經說好了一共做滿三天，一天大概做10個小時；我記得沒錯的話，來了大約有十五六号人？呃，反正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有，我們給外包的價格标準是一人一天350的工錢包午餐盒飯，人外包出去給那些日結工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所以呢，你們要的施工人員名單肯定是有的，不過他們可是做一天能休三五天的日結工啊，做工連個像樣點的合同都沒有，更别想有啥背調了，我們外包的“新茂”工頭那邊還算有點規矩的了，每人來上工最好都登記下身份證，如果之後還願意接活的再給招工頭留個号碼，差不多就行了，幹活到點了驗收完就拿錢走人，下次再去招工市場可能就看不到這号人了，你們拿名單去有什麼用嘛。】
對方的回答自然是在羅敏娟的意料之中，一個項目外包再外包是小策劃公司的常規手段，也是利潤的來源，不過最後能有一份實實在在的名單已經很不容易了；對警方來說，有身份證号已經足夠查明很多事情，羅敏娟也就不再為難對方，畢竟莫承梁肯定也說不清楚自己都沒機會經手的具體事務，她就讓文佳媛記錄了“新茂建設”的聯系方式和地址，留待警方事後查驗具體工人名單。就在莫承梁以為詢問到此結束時，羅敏娟又抛出了下一個問題道【莫老闆，除了舞台和周邊搭建的工人這一大頭，這場開業活動的其他參與人員你們是如何選的？比如媒體、主持人、禮儀小姐、現場安保、餐飲人員等等，其中有什麼特定的标準和要求嗎？】聞言莫承梁又是拿出一副業界老人的姿态，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為警方科普道【嘿，還選擇标準呢，哪有那麼多講究啊；警察同志，你們别看這場開業典禮好像挂着什麼“浩銘集團”的名頭，就以為它有多高大上似的，其實真沒人在意。就拿現場的媒體來說吧，要不是我們的活動策劃書裡堅持要有新媒體直播這一點，他們這個内部重裝開業，起初連個媒體都舍不得請呢，好像自己關門造車、内部熱鬧熱鬧就算了。最初方案修改意見裡還和我們說，他們拍幾張照片，錄幾段視頻，回頭挂官網和公衆号上就夠了；我想那麼怎麼能行呢，這錢反正花都花了，那肯定要物超所值、把聲勢給造出來嘛，才跑前跑後地做前期宣傳，把粵港頭部媒體和大流量自媒體給拉了幾家來。畢竟之前我看到了受邀賓客名單上那些個市裡和區裡領導幹部的名字，你說要是不給他們搞點與民同樂的現場畫面，那不是對不起領導們百忙之中莅臨觀禮，也浪費了他們的名頭嘛。再說了，連浩銘集團的大老闆都親自來剪彩了，如果沒有幾家媒體在下面整整齊齊地打光拍照，那不是顯得我們活動策劃不專業不上道麼。不過現在想來我真後悔了，那個爆/炸/畫面被全市全網多機位直播，這下好了，一場無足輕重的小活動反倒成了年末爆紅款，他們公關部是想遮都遮不住，回頭還不知道如何罵我呢，嘿，真是招牌都砸了。】
在現場走訪詢問時，雖然相隔着數米的距離，但在一條條接連刷新的媒體頭條标題中，之前她們已經完全感受到了歐仲霖周身的低氣壓，羅敏娟和文佳媛心裡此刻不禁暗念道“行啊，原來是你小子幹的好事啊”。莫承梁剛才一激動，嘴巴又跑過了三條街，他看着不知為何突然面色不善的二人，趕忙又把話題拐回來，繼續回答道【至于其他參與開業典禮的人員，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拍闆的，主辦方那邊肯定也要點頭才行。比如，那些表演環節的參演人員，我們一開始隻是建議說可以設置這些演出節目，分别請什麼圈子裡的什麼名人來會比較有搞頭，那些說的、唱的、跳的、演的，個個都是有流量的大牌，最終演出人選定下來後，是主辦方的外聯和公關自己想辦法去逐個聯系并邀請他們來的，吳家的名片擺出來還怕誰不來麼？肯定用不着我們一個小小的策劃公司來操心了。其他還有啥，哦，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這個就有點複雜，起初我們敲定了大緻流程後，就開始在各個常用的接單群裡投了招聘廣告，也接了不少簡曆，新人老人都有；然後我們選了幾個之前合作過好幾次、商演主持經驗比較豐富的候選人，不過挑來挑去都被主辦方那邊駁回了，最後他們自己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兩個生面孔來主持，反正人家定下來了我這邊好好接洽就是了，也沒什麼能多問的。不過不管是起初對接磨合、前期排練、還是今天整場活動看下來，我覺得他們倆的表現還真不錯，真是專業的，沒想到主辦方選人是挺有一手的；至于那兩人到底如何被發掘、被挑上的，你們等下得自己去問呗；诶，他們人呢？哦，對了，我剛才好像看到他們在前邊那個小點的休息區裡坐着呢。】莫承梁的手漫無目的地朝外邊一揮，讓警方等會兒自己去找吧；他清了清嗓子、咕嘟咕嘟地灌了幾口礦泉水，按按眉心，又接着回答道【還有啥來着，哦，對了對了，那些給明星伴歌伴舞的男女群演；反正一早節目單基本定下來後，我們也是在各個接單群裡廣撒網找合适的，隻要主辦方那邊不反對或沒有自己派人，我們通常會選之前合作過的演藝團隊，畢竟報價我們心底有數、質量肯定也是有保障的嘛。但考慮到我們這個開業活動時間接近年末嘛，大家生意都忙，有時候你即使出好價錢，人家好的團隊搶手的很、也不一定有空，所以歌舞節目的伴演換新團隊也是常有的事兒。這次我們就面試了好幾個才選了一個港南區本地的小劇團歌舞人員，現在小劇團哪能賺多少錢，他們平時也常在外面接活兒；好在這次選的這個新團隊他們自己的劇場離這裡不太遠，之前有些演出我還去看過幾次，專業水平不錯，我就把單子給他們了、也算交個朋友，以後不一定還能合作呢；關鍵主辦方那邊對于這種小事兒也沒意見，演出團那邊價格談妥之後很快就敲定了。】
看着文佳媛飛快地書寫速度，莫承梁地眼神有些恍惚，他掰着手指頭重新點了一遍今天參與活動的相關人員，以保持頭腦清醒思路清晰、防止疏漏，然後接着說道【兩位禮儀小姐都是我們之前合作過好幾次的，經驗豐富、人也可靠，她們是附近高校的藝術類學生，平時沒事出來做兼職賺點外快；來當禮儀小姐其實錢不少還輕松，就是打扮得美美的，台上幾分鐘的事兒，上去走走笑笑擺擺造型，連候場等待時間都給她們算工時、按小時給錢還包飯，這種開業典禮之類的活動，東主為了好彩頭，事後還會發個吉利數的紅包呢。呃，其實我們選人也沒啥标準，人主要是得氣質好、臉漂亮、身材頂，這次我們特地挑了好幾個盤靓條順的候選人，主辦方那邊看了照片最後拍闆了這兩位。我們這頭很簡單啦，就提前聯系對方，定好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來參加排練、熟悉一下大緻流程和台上的走位，然後今天早點過來化妝換裝、在舞台幕後等着上場就行了。剩下的是，對，餐飲和安保；這兩項都是主辦方那邊安排的人手了、他們内部人員肯定是知根知底，太具體的我也沒打聽，自助的餐食酒水和今天現場的服務員都是樓上雲錦酒店派下來的，反正聽說那也是吳家名下的産業，應該就是一個順帶。安保人員就是裕隆百貨自家現成的啦，今天這裡集中露臉的貴人多，除了人家自帶的安保，主辦方這邊還把平時倒班的保安都拉過來維持現場秩序、進門連金屬探測儀都用上了，啧啧，沒想到啊，最後還是出了問題；以前接的單子當然也不是一帆風順，但磕磕碰碰都熬過來了，這事兒、是現場爆/炸/呀？！嗨，讓我能找誰說理去？！】
在莫承梁埋頭搓臉的連聲歎氣中，羅敏娟也一改之前偏為強硬的語氣和态度，使了個眼色讓文佳媛來完成後續的提問；一時間文佳媛也拿不準是先寬慰眼前的倒黴蛋、還是繼續刺激他脆弱的神經，她翻着筆記捋順思路，在羅敏娟催促的眼神下，拿出感同身受的語氣，問道【呃，莫老闆，你剛才好像提過，中心舞台和周邊場地搭建總共花了三天、而且今天正式演出前還有做過流程排練，對吧？那能否給我們詳細地描述下開業典禮的前期籌備情況和時間線呢？特别是舞台施工期間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特殊情況？】本着不為難食物鍊底端打工人的樸素情感，莫承梁搖頭苦笑着，又如提線木偶般地點點頭，強打了精神，低頭全身上下翻找了半天，最後一拍腦袋，才從上衣内兜裡掏出了手機，在其中一陣摸索、終于鎖定了一份文件；他對着手機屏幕中細小的文字，剛要開口回應文佳媛的問題，就感覺背後兩個巨大的陰影疊加籠罩在了自己身上，一轉頭，原來是歐仲霖和向義昭恰好路過，他們在各個休息區裡四下尋找許元策、想了解下關于那尊雕塑的具體問題，一通電話後才得知安辰和許元策還在一起、而且二人并沒有離開裕隆百貨，所以他們正要前往商場另一側的休息室去找人彙合；又剛好在此間聽到了文佳媛的那個問題，覺得莫承梁的答案應該比較關鍵，二人便也停下腳步，順道湊過來聽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