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敏娟簡單地為莫承梁介紹了下粵港市局刑警隊的兩根頂梁柱,如果說文佳媛先前的溫聲溫語讓他稍微松弛了點,也讓他的壓力值穩降到了正常水平,突然兩名門神似的壯漢頂着隊長的title從天而降,莫承梁頓時壓力爆倉,不過現實可沒給他猶豫不決的選項,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幾雙利刃似的眼神盯着呢;莫承梁硬着頭皮,一邊回想一邊答道【對的對的,沒錯,是這樣的;兩位領導,你們看,這是我們的活動籌備流程,主辦方上周三早上才把場地讓給我們進場,雖然給我們的布置時間有點緊,但人家的地盤肯定得聽人家的,沒辦法的事兒。不過還好,這次也不是很複雜的舞台布景,我們都有現成的設計施工圖紙,搞完了再接入各種聲像和燈光設備,周邊再收拾裝飾一下,整體就差不多了。主要這次人家是重裝開業,在内部搞就是讨個好彩頭,也不要多隆重奢侈;雖然東主不差錢,但給我們的預算總歸是有大數的,除了舞台布景、電子設備、工人工資這些,真正的好東西其實都集中在自助餐和酒水裡頭呢,剩下的大頭就是用在請大明星上邊了。具體施工嘛,頭尾搞了三天,周三周四周五,一天都是至少10個小時往上;外包公司那邊有派個監工,但幹這行的誰不知道自檢就是個笑話,對方的人肯定不靠譜,我怎麼能信呀,所以我就讓辦公室白天沒跑業務也沒啥事的人換班,每人來這裡半天、一邊監工一邊辦公;我每天晚飯點過了來看看當天的工程進度和質量,大體沒什麼問題就讓工頭收隊,結工錢走人。可那三天内我手下那些人,從頭到尾也沒人給我反映工人幹活不積極、東西質量不過關呀,更别說有特殊情況了;可誰、誰又知道那勞什子的炸/彈/什麼時候跑到展示台裡頭去的?不然,我把公司裡輪班監工的員工都給你們找來,再把外包公司的監工也叫來,大家就坐下來、一次性把事情統統給說明白了。。。】
講到一半、莫承梁的委屈勁兒又咕嘟咕嘟地冒上來了,在他即将開始唉聲歎氣的同時,文佳媛立馬掐滅了他憂郁的小火苗,既是安撫對方情緒也穩紮穩打地追問道【莫老闆,您願意配合警方、提供幫助和額外信息,我們當然是求之不得了;我們也非常理解貴司的遭遇、這無妄之災落誰頭上都不樂意,對吧;所以呢,現在還要請你細緻地回憶一下,舞台搭建好之後的排練情況具體是怎樣的?是否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期間都有什麼人參加?順不順利?隻有你盡量提供多的細節,才能幫警方盡早地理清案情,縮小範圍,鎖定嫌疑人嘛。】莫承梁的一口氣沒發出來就癟了下去、而他的注意力和思維很快就被文佳媛的下個問題吸引了過去,又繼續埋頭翻看手機中的文件,沒一會兒,他舉過手機讓文佳媛自己看屏幕上的文字,回道【排練呀,其實不算前面的自助餐和社交活動時間,我們設計的開業活動演出大概一個小時三個大節目,緊接着是抽獎和剪彩,這些主辦方那邊初審就過了,不過就是調整了下節目順序和時長、還換了其中一個商演明星。排練我們是安排在上周六,一共排了四五遍吧,早上十點鐘排到下午快五點,中間還休了一個多小時;反正唯一目的就是保證每位參加的人員都熟悉流程和環節,盡最大可能避免活動當日出錯,還要想些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法子。因為商演明星沒法在這裡耗上大半天陪着一群人排練,我們按照慣例是安排主持人,助演人員和禮儀小姐上來先走過場、熟悉上下舞台的走位,特别是兩位主持人都是第一次合作,他們之間相互的台本串聯和每個環節的前後銜接,還有就是報嘉賓頭銜這些,都要反複磨合試錯才能找到感覺;而今天真正要出演的明星基本排在練結束前來走一到兩遍就夠了,他們的重點隻是把握演出時間和内容,說白了商演就是要人家的一個名氣而已,其實誰上來站台、演得好不好,東主都無所謂。所以明星沒到場之前,就是我們的人先頂一下站位,然後人來了再進去套一下總體流程就行了。至于吳家的兩位大老闆,就今天最後在台上出事的那兩位,吳宗椋和吳褚勝,人家的時間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這種小事當然不可能屈尊降貴地親自露臉;而且他們一個就上台講幾句話,另一個就剪剪彩,統共也沒三分鐘,所以排練當天他們的走位讓各自的助理來代替下就可以了。】
前前後後詢問了半天,但從莫承梁口中得到的答案翻來覆去隻有“一切如常”,文佳媛再好的脾氣此刻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更何況是本就急性子暴脾氣的羅敏娟,她忍不住提高了半個聲調,仍舊執着地問道【莫老闆,你确定排練期間沒有任何不一般的狀況?你都有注意到什麼特别的事情嗎,比如有誰偷偷摸摸地接觸過那個展示台?那今天正式表演呢,你都沒發覺有什麼異常情況?所有流程都和排練一樣麼?】莫承梁把瓶中的最後幾口水灌完,精疲力竭地點點頭又猛地搖搖頭,似乎都沒注意羅敏娟的問題到底什麼,而是打開自由發揮模式,提供自己能想起來的所有事情,他慢吞吞地回道【羅警官,其實你們自己都沒搞清楚重點在哪兒呢;我們排練的關鍵真的不是演出内容好壞,而是主持人和禮儀小姐他們,要充分熟悉每一個環節,我們得卡、時、間、呀。實話說了吧,我們的剪彩時間得準準地卡在今天下午1點18分,這是吳家請的大師算好的吉日吉時,主辦方那邊的對接人跟我們千叮咛萬囑咐,今天在台上其他什麼都能錯,隻有兩條必須完美、一定不能有誤;第一是開場口播重要來賓的名頭和順序,第二就是一定要讓吳褚勝在1點18分站在那尊雕塑旁邊、握着金剪子、一刀剪彩;所以前面的活動環節松緊程度必須要好好把握,中間部分快一點慢一點不打緊,但主持人心裡都得有數、得掐表,不能有太大岔子。不信你們自己可以去看直播回放、各個角度都有,網上現在應該都傳遍了,就那雕塑上的紅綢子被揭開的時候,吳公子他人已經站在展示台上了、捧着金剪子托盤的禮儀小姐也就位了;台下我們倆主持人,男的那個,邢磊,站在另一側舞台的下方巴拉巴拉天花亂墜地介紹;女的那個,莊瑾雯,站在這一側演講台下邊一點的地方,一邊打配合,一邊還掐着表讀秒,一到時間就給台上的吳公子打手勢,讓他立即剪彩。這些細節,設計流程的人、就是我,是最清楚的;剩下就是主持人和禮儀小姐,哦、還有我們後台放音樂放屏幕的大哥,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其他來參加彩排的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個大概。上周六我們來回排練了幾趟,大家配合得很好呀,流程走得很順利;今天從開場到演出結束、再到剪彩儀式結束,都和排練的情況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我剛才都說了嘛,活動期間緊張得很,我記得這些都是現在被逼出來的了,你還要我注意什麼細節?】
提點完了對方,莫承梁的神經末梢突然又長回來似的、相互建立了聯系;他想起羅敏娟的提問,低垂着頭繼續說道【至于那個展示台嘛,位置是放在舞台後側的中央,而演出主要是在舞台前中部進行,我們排練和走位的時候基本不會碰到那個展示台;再說,大家排練時間都來不及,恨不得早點弄完走人,誰沒事還會特地跑過去管那個破台子呀。羅警官,剛才你自己也說了嘛,有誰“偷偷摸摸”地接觸,我一忙起來台上台下到處跑,哪還能看得到别人做壞事的小動作?反正我記得,上周六全程隻有吳公子他那個助理,在我們排練快結束的時候急匆匆到場了,按指示站過那個台子,而且就站了一次、主要是為了配合我們走過場和整體串聯。那個助理他踩點落腳的地方,也就是今天吳公子剪彩時站的那個地方,台子上有标記的、一分一毫都不差,當時他不是也一點事兒沒有呀!诶呀,兩位領導、羅警官,我反反複複都說過好幾遍了,整個前期籌備流程,我們從搭建舞台、拼裝那個展示台、到檢查驗收、再到上周六的排練,那倒黴玩意兒我們是搬也搬過了、上面東西也放過了,讓人站也站過了,如果真是我們的人在其中動的手腳,要爆它早就爆了,還用等到今天來出事麼?】
莫承梁的最後一句話幾乎是有氣無力地吼出來的,不過看在兩位冷面門神的面子上,他很快便恢複了常态,接着與他們大緻叙述了一下周日到周一的其他事項安排;上周日是演出場地的主辦方驗收和和清潔掃尾工作,主要是由裕隆百貨自己的清潔人員負責,莫承梁和他助理當然也到場了,為了保證臨時搭建的場地内那些重要的設備和布景不會被保潔人員在無意中損壞,并且當場與主辦方的負責人以及對接工作人員檢查驗收了場地的環境布景,試了各種聲光影音設備都能正常運行,還順便敲定了周二開業活動的一些其他重要事項;而最重要的是,周日下午,莫承梁親眼看着多位搬運工人終于磨磨蹭蹭地運來了那尊精貴雕塑、輕手輕腳地将其安放在了靜靜等待主角多時的展示台上、挂上了剪彩用的紅綢帶并蓋上了落地的紅綢子;而且安放固定完畢後,莫承梁還特地讓一名健壯的搬運工又踩上去試了試展示台是否足夠結實,當時現場一切順利,随後清理幹淨展台,周日他們幾方人員也忙到了晚飯點後才離開。而昨天周一,這片演出場地周圍就被封起來,不讓任何無關人員人靠近或進入,而且裕隆百貨一樓也不對外營業、大搞内部清潔,隻有二樓和三樓的部分店鋪在正常營業。在不斷地回憶中,莫承梁也漸漸找回了一個老闆的自覺,最後掰着手指頭,一樣一樣地說道【今天早上大概九點吧,商場才剛開門我和助理就來了,基本是最早一批到場準備的了。一是要和後台工作人員再調試一遍所有的設備、保證之後演出期間沒有問題,二是得等着幾位演出明星抵達,還要督促主持人和其他演出人員化妝換裝候場。開業典禮預定是12點開始,自助餐和酒會11點左右就開始暖場了;我到的同時,主辦方這邊的後勤人員也都來擺放觀衆席内的座椅、貼名牌;接着樓上雲錦酒店也派人來擺起場地兩邊的餐桌、送來食物和酒水;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都備好也到了十點三刻,後面你們肯定知道了,安保到位、來賓入場,我記得吳宗椋和吳褚勝兩個人應該是十一點過才到的,然後我們的活動流程就開始了。】
最後在莫承梁平淡如水的叙述中,文佳媛匆匆記下潦草幾筆,正要繼續開口索要那些先前被提到的相關人員聯系方式,莫承梁的手機此刻突兀地響起,他一看屏幕上的号碼,指着手機,歉意地沖着羅敏娟和文佳媛二人一笑,輕聲道【诶,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這個電話我真得接,我媽打來的,她肯定是知道這兒出事兒了;哎,本來還不想告訴她的。。。】語畢莫承梁就轉過身去,手掩着嘴,無奈又溫柔地壓低聲道【诶,媽,對對,我還在裕隆百貨這兒呢;你放心啦,我人一點事兒沒有,真的真的;我這邊警察還問話呢,你先做完你的美容啦;等會兒啊,我找個地方和你視頻,保證全須全尾的、全身上下一點皮都沒破。啧,還能說什麼呀,你就直接給爸說,我沒事,讓他不要操心,你倆各自該幹嘛幹嘛,好吧。下午、呃,我公司那邊還有點事要緊急處理一下;行,行,知道了,給阿姨說過了,晚上我們都回去吃飯;我這邊正忙着呢,先不說了、挂了啊。】等莫承梁再轉過頭來用疲憊的眼神詢問兩位女警還有何需要,羅敏娟先用眼神詢問了歐仲霖和向義昭是否其他問題要補充,得到二人的否定回複後,她看了眼手中字迹密密麻麻的頁面,覺得現階段能問的也打聽得差不多了,便讓莫承梁留下聯系方式和地址,以及與本次活動相關的所有資料和其他人員信息,并囑咐他近期保證手機通暢、不要随意離開粵港;今天被突發案情、集體避難、和接連問話折磨了個把小時的莫承梁,終于能放松下來,他如獲大赦,滿口答應警方的配合調查要求,讓自己的助理馬上準備相關資料傳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