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敏娟随後也補充道【下午和民警去走訪,我還特地讓其他清潔女工辨認這女的身份證上的照片,她們都反映看不出照片和真人有什麼差别;總之形容此人将近一米七,瘦高個兒但駝背,面部皮膚粗糙、臉色蠟黃的像是營養不良,那雙手倒是挺白淨的、不像是常幹活兒的;說話也細聲細氣跟蚊子叫似的、看着年紀不大但精神頭兒不好、一直蔫蔫的;長相非常普通、根本挑不出啥特别之處來說,就算專門去多看兩眼都記不住的那種普通;要不是戴口罩以及她面部那塊傷疤,就算同組幹活都不會注意到她。我們确認了此人正好是浩子在監控中發現的那名可疑女性沒跑了,駝背和跛腳的特征也都符合。現在問題是,其他清潔工對她的面部五官細節記憶不多,一眼瞧見身份證上的照片都覺得正是此人,所以就算她盜用别人身份參加工作,所有目擊證人都先入為主了,我們目前也無法再做嫌疑人畫像了。】
正當衆人為了兩位盜用他人身份的可疑人員那如黑夜流星般的閃現與消失而困惑煩惱時,歐仲霖倒是對以上信息顯得意興闌珊,他一手托腮、随意地翻着筆錄和證物圖,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過猛然間他好似捕捉到了誰口中的什麼字眼,突然問道【等下,既然這女的周日那天全程都戴口罩,為何在吃飯時她還要當着别人面兒摘下來呢?難道就不能找個地兒吃自己的,或跟其他人錯開休息時間吃飯麼?與其說不喜歡讓人看見臉上的傷疤,倒不如說她是故意要讓人看見;借此别人才能對她留下總體模糊但部分深刻的畫面,而且對傷疤的注意力還能分散别人對她其他五官特征的觀察;啧啧,這一手心理轉移玩得妙啊。。。】不過未等歐仲霖分析完羅敏娟便打斷他,發表了不同觀點,道【歐隊,此人确實是爆炸案的重大嫌疑人,不過我覺得她倒不是真有那麼多小心機;其實根據領班的原話,就周日那天,這女的,她那表現是一點兒也不想和旁人湊一塊兒吃飯,不過拗不過大家的勸說,估計也是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最後還是和她們一起在休息室裡吃午飯了。】歐仲霖聽了一愣,脫口而出道【哦?現在做個清潔工還要求湊一起吃午飯了?這不免管得太多了吧。】此刻毛威抓住機會,非常積極地掏出自己那份事無巨細的完整筆錄,為衆人答疑解惑道【那領班大姐是個地道北方人,嘿、一看就是個會來事兒的,看我們辦案啊,實在是熱情極了,下午拉着我說話停都停不下來。歐隊、娟姐,那天情況本來是這樣的,上周日不正好是冬至麼,周末加上大過節的她們還得工作、連吃飯時間都和正常飯點錯開,而且清潔工大多是外地人,那領班說她為了帶好團隊,覺得第一天上工姐妹們得相互熟悉熟悉,就提前通知大家每人帶一道菜午飯分着吃、熱鬧熱鬧,也算是一起簡單過節了。而我們這身份不明的嫌疑人呢,吃的東西她倒是乖乖帶了,但一開始怎麼都不願意和其他人一同在員工休息室吃飯、偏要捧個飯盒自己找個地方随便解決;領班大姐一看、嚯喲,那哪兒成呀,這不明擺着破壞隊伍團結麼,要是讓她得逞了,以後團隊還怎麼帶呀;所以說什麼都一定要她留下;後來人口罩那麼一摘、大家不就都知道她臉上有疤了麼;搞得那大姐還挺過意不去的,覺得讓人難堪,有點對不起那姑娘。】
毛威同樣是一開閘門也刹不住車的主兒,中途開始模仿起領班大姐的口吻,那張小嘴叭叭地接着道【所以嘛,當我們問起這女嫌疑人的其他情況,領班大姐對她自然就帶了層同情濾鏡呗,還反複和我們強調呢,诶喲,說這姑娘呀,看起來就過得不好、天可憐見的,誰知道到底糟了什麼災毀容了,沉默孤僻還自卑,都不敢擡頭看人呐;但她性子還過得去,幹活也踏實,總之一個字,老實規矩!大姐說姐妹們天南地北來的,其實上周日帶啥吃的都有,馄饨、餃子、團子、赤豆粥,等等;而這姑娘一聽口音就是本地人,給大家帶了八寶飯,一人一份分好了還專門用保鮮膜漂漂亮亮地包着,每份量不大但做得方方正正實在好看,味道也不錯呢;還說是什麼過冬至,她媽媽早上起來做的,讓她第一天上工帶給工友們嘗嘗。不過有意思的是啥,等午休的時候她們才坐下還沒來得及開吃呢,百貨後勤部經理就踩着點給她們送餐來了;裕隆百貨那邊領導做人還挺厚道,換做平時肯定不提供午飯,但剛好周日過節加上後兩天開業在即,上面想讨個好彩頭,發了小紅包還特意讓樓上雲錦酒店給工作人員做了冬至節日套餐。最後反而她們自己準備的東西一口沒吃上、連節日餐都差點吃不完呐;都是節儉習慣的人了,隻能把吃的東西大家分了各自帶回去。】毛威終于心滿意足地閉麥了,萌萌一人抱着三包零食不肯放手、聽他啰嗦半天卻沒一句有用的,興緻缺缺但兩腮鼓鼓地吐槽道【哼,還可憐呢、還踏實呢,這女的聽着倒是正常,但誰家好人用□□上班呀?既然身份是假的,其他的話大概率也是編的呗,還什麼她媽媽早上給工友做的八寶飯,說不定就是哪個馬路牙子邊随便買的呢。她跟這兒戴一副假皮囊、耍猴耍得起勁,别人還傻乎乎的當是心意給帶回去了。】被萌萌姐嫌啰嗦也不是一兩天了,毛威當然一點兒不在意,反而苦惱道【欸,現在這情況不就應了師傅昨晚的推測,這不明擺的爆/炸/案是團夥作案了?可眼下這倆人我們上哪兒找去呀?還不得把全市的監控給翻爆了?還有,把這些棋子給湊起來的那個頭頭呢?真的是莊瑾雯麼,就因為她在現場、爆/炸/發生時朝旁邊挪了點位置?萬一她也是團夥中被别人操縱的一個呢?這案子怎麼越查越回去了呀】支持姚劍辛提出的“團夥作案”猜測的幾位年輕組員此刻都和毛威一般愁眉不展,似乎工作量已經肉眼可見地指數級增加了,而且年末休假帶着獎金都已經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這下倒是姚劍辛對上歐仲霖和向義昭等一衆老資曆的刑警,大家都放松地相視一笑、眼前的迷障頓時清明了許多;姚劍辛擡手用力拍了下毛威的後背以示安慰和鼓勵,循循善誘道【都說了你小子平時别光想着練膀子打靶子、越是複雜的情況就越要多用用腦子;正因為我們今天明确掌握了某位嫌疑人盜用他人身份的障眼法,反而讓事情變得簡單明朗起來了!】毛威吧眨着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盯着師傅搖搖頭,姚劍辛隻能繼續點撥他道【小毛子,你好好想想、自己梳理一下邏輯,如果這起爆/炸/案是某個“頭目”招兵買馬臨時拼湊起來的小團夥作案,他怎麼選人最保險?是不是首先考慮選那些出入舞台周邊區域一定不會引起人懷疑的那種身份?如果從頭到尾真有三個或以上完全不同的人參與到各個環節中去,那哪還用得着去買别人的身份證來用呀?這臨時組起來的團夥,除非他們各自身上還背了其他了不得的大案子完全見不得光,那他們平時該是什麼身份出來抛頭露面、這回接着用不就完事兒了麼?後續警方調查起來,他們各自都默默無聞地出演自己最真實的角色,反而不會引起任何懷疑嘛;就好比藏木于林、水滴入海,才最容易蒙混過關呀,那結果不是和我們調查的其他日結工和清潔工一樣,就核實一下信息、再周圍問上一問後放了,根本不值得多加注意嘛。】
瞧見毛威的迷惑眼神中漸漸透露出光彩,姚劍辛一頓,接着往歐仲霖的方向一努嘴,總結道【如果這所謂的“團夥”還畫蛇添足地借用、不,是盜用,另外兩個身份來作掩護,反而說明了啥?說明有某個人,TA其實沒有真實的幫手可以差遣嘛,才必須用假身份來創造不同的角色、融入不同的場景,以達到混淆視聽、誤導警方調查方向的根本目的!由此我們可以大膽地反推,這起案子大概率是隻有一個人利用開業儀式的前期安排時間差,來假扮另外兩個角色出現在舞台周邊場地,以便偷摸地實施其犯罪計劃!在我們圈定的時間範圍和相關人員裡面,沒有使用假身份但形迹可疑的那個,比如,TA在日結工和清潔工出現的多個時間段都無法提供确切的不在場證明,那TA反而是我們要找的頭号嫌疑人!】姚劍辛伸出手指,點着道【現在你看,第一,莊瑾雯不就非常自然地出現在排練場地和昨天的開業現場了麼,她把自己本身的角色伴演得很好吧?第二,加上浩子發現的那些監控畫面疑點,為何幾個人同在一個小範圍内,就偏偏莊瑾雯的小動作那麼多?還有呢,下午向隊在群裡給我們提的那兩個疑點,莊瑾雯刻意又不自然的行為;你還覺得她完全清白麼?所以,昨晚歐隊後來提的那個“一扮三”的猜測才是我們接下來該走的重點調查方向!你小子,現在搞懂了麼,還想整個粵港市撒網捕魚麼?這破案的門道可多着呢、學着點呐!】
随着毛威把頭點得像搗蒜,以及另外一撮年輕人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恍然大悟;同時羅敏娟也在萌萌的強力筆記輔助下,主動走到最前方屏幕旁,一條條地為在座各位梳理道【所以,我們現在最有可能的推測是,這起爆/炸/案是莊瑾雯一人分飾三角所犯下的;且不論其中細節都是如何實現的,就單按時間線來說,這确實行得通。首先,我們假設莊瑾雯有某種動機一定要殺害吳褚勝和吳宗椋、但之前沒想到如何有效實施殺人計劃。不過在兩個月前,她先是機緣巧合地從許元策那裡得知了那尊雕塑的真實用途和可能有展示台的存在,随後不久便刷到了裕隆百貨開業儀式的兼職信息,從而覺得有機可乘、計上心頭。之後她主動聯系本科法語老師裴淑婉,以缺錢和積累經驗為借口成功為自己争取到作為開業典禮主持人的絕佳機會,并從策劃公司那兒獲得此次活動的前期流程和所有細節安排;同時她也開始學習相關技術,動手制作或打聽渠道購買相應的爆/炸/裝置和發聲裝置。在此基礎上,莊瑾雯算好時間,先扮成日結工,連續多日大清早混迹于白雲區的勞力市場假裝尋找機會、實則探聽消息,才能在上周三“巧遇”了去招工的外包公司工頭并軟磨硬泡地搶下其中一個做工名額、混入舞台搭建場地,從而她确定了雕塑展示台的位置、并弄清楚展示台和演講台的内部結構,為最後安裝炸/彈/和發聲裝置做準備,然後她便能舍棄這個日結工的假身份。緊接着莊瑾雯又作為主持人參加了周六的節目排練,并确切知道自己的走位、以及兩位目标受害人在開業典禮中會出現的位置和準确時刻。而早在此之前,作為本次計劃的一部分,她從某種渠道得知百貨需要重新招聘清潔工、并已經成功通過家政公司聘上了裕隆百貨的臨時清潔工,所以在周日她又能扮成清潔工出現、确認雕塑安放完畢且不會有人再次靠近或觸碰展示台;在完成當日的清潔工作後偷偷留在百貨内部,利用之前熟知的展示台内部結構,在周日晚間給其中裝上了炸/彈,同時給演講台裡塞入了遙控發聲裝置。而周一早上她假裝自己提早到崗,照常完成清潔工作後順利離開,這個清潔工的假身份也就從此消失了。然後終于到了本周二,百貨開業典禮當天,莊瑾雯先是順利完成自己作為節目主持人的工作,在剪彩結束、吳褚勝拍完照從展示台下來時親眼目睹他被炸/死;莊瑾雯确認自己的計劃順利進行、并同時近距離按下了發聲裝置的遙控器,讓當時身處演講台旁的吳宗椋受到爆/炸/驚吓後再馬上接受刺耳聲音的雙重暴擊,從而成功引發了吳宗椋的心髒病,導緻其不治身亡。至此,裕隆百貨爆/炸/案嫌疑人莊瑾雯,她這一些列環環相扣、精密又龐大的殺人計劃完成,功成身退;要不是我們浩子耳聰目明、一幀一幀地找出監控裡的不自然,再加上歐隊從她昨天的筆錄中挑出的疑點,讓我們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她身上,她幾乎就把自己給摘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