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底是下灣區高等私立學校摩裡根文理學院的校慶;去年三月,即我大四畢業前三個月左右,剛好是創校一百周年,校董會自然對百年慶典非常重視,各項活動搞得極其隆重,當時我還萬分榮幸自己能被選為百年慶典慈善晚會的主持人;其實之前校慶晚會我也競争過那個位置,但前兩年都沒能成為主持人,沒曾想這次不抱希望反而選上了,算是達成我畢業前的一個心願。而且當時我們院的保研初選名單公布了,我的首輪綜合測評排名是第五位,可整個學院的最終保研名額是四個,如果二輪和終輪測評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本校的研究生我大概率是念不成了,之後還有無機會繼續深造,誰又說得準呢;所以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主持學校級别的晚會了,自然非常珍惜那次機會,可也就是那次本該讓我光鮮亮麗且終身難忘的登台回憶,卻讓我接觸了吳烨柊,也是我後來萬劫不複的開端。
百年校慶慈善晚會尾聲也無非就是流程化的合影留念、敬酒緻辭等社交活動;作為主持人這種環節我是肯定推脫不掉的,幾輪下來我不勝酒力,看時間差不多可以準備離場了,就先行一步去後台收拾東西。當時裴淑宛正巧跟在我身後一同出來,說她應酬了半天、也要透透氣,而她手裡還拿着兩杯果汁,随手就塞給我一杯、讓我喝點甜的醒醒酒。後台走道裡也沒人,我們順便客套閑聊幾句,緊接着吳烨柊也找出來了,讓他嫂子趕緊回去代表外語院緻辭收尾,裴淑宛正在興頭上呢,一邊稱贊我晚上表現亮眼,一邊又拉着我同吳烨柊合個影。拍完照我正要離開呢,還沒走兩步就感覺天旋地轉,突然兩眼一黑、身子一軟,後來就啥都不知道了;等我真正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過來的,隻是感覺渾身上下疼痛難忍,每一塊骨頭和皮肉都像是被拆開再拼回去似的;我試着睜眼,但外界的光亮讓我頭痛欲裂,之後費了好大勁兒才能挪動四肢,那一刻我才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竟然未着寸縷地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而房間裡到處都找不到我的衣物。我剛掙紮着想起身逃離那個地方,門外突然有了動響,随後吳烨柊就嬉皮笑臉地推門進來了;哼,沒想到他還有臉裝模做樣地給我端了份飯食。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憤怒大于羞恥、還是恐懼大于震驚,既說不了話也動不了身子,隻能看着吳烨柊那畜生慢慢靠近床邊,擺出一副紳士的嘴臉,親手給我遞了碗筷,還跟沒事人兒似的輕聲詢問我,是想喝鮮果汁還是熱牛奶。沒等我開口,他竟然大言不慚地開始給我洗腦了?!吳烨柊先是言之鑿鑿地說什麼昨晚是我喝醉了,在後台忽然不省人事差點摔倒,還好被來後台找裴淑宛的他及時扶住了,可他又不知我住哪兒,隻能順路便把我帶回他在下灣特别區的别墅暫時安置。哼、可笑,我在外喝酒一向萬分注意,時刻留個心眼,自己到底醉沒醉我不知道麼?!吳烨柊看我冷着臉、沒給他任何反應,他依舊喋喋不休,信誓旦旦地說,其實我後來稍微醒了一會兒、喊着口渴,本來他是特地來給我倒水的,卻被我發酒瘋似的一把摟住不放,什麼我還一個勁兒地說喜歡他,想和他交往;而他也恰好在晚會上被我的驚豔出場和精彩表現吸引住了、對我一見鐘情,仰慕之餘便有了結交之心,當下又看我那麼“熱情奔放”,幹脆為了“體貼照顧”我的情緒,他才半推半就地“自願”和我發生了關系!呵呵,這麼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荒唐劇情,也就是吳烨柊那滿嘴跑火車的下作人渣能張口就來了!
不過我瞬間也明白了昨晚裴淑宛遞給我的那杯果汁到底意味着什麼,從那杯果汁開始這就是個圈套!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眼下我就像砧闆上一塊任人随意宰割的魚肉,除了選擇假裝相信吳烨柊瞎編的屁話,又能如何?總不能硬碰硬地和他撕破臉皮吧!?我還有命從那人渣的别墅離開麼?!就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無力反抗,我隻能在吳烨柊得意洋洋的視線壓迫下先服了軟,不論如何必須強忍着惡心、一邊不讓自己哭出來、一邊乖乖地咽下那餐飯。吳烨柊看我最後還是低眉順眼地服從了,立馬裝出一副“體貼男友”的樣子,讓保姆給我拿了浴巾和一套全新的換洗衣物,還說什麼昨晚倒水時不小心灑了我一身,所以衣物都已送洗,讓我現在好好地洗個熱水澡放松一下、換上這套全新的大牌奢侈品當季限量款、再漂漂亮亮地回家,我原先那身衣物之後他會親自送還。哼,吳烨柊嘴上說得倒是挺中聽的,可他就那麼靠在床邊、皮笑肉不笑俯視着我,他話裡話外明擺着是赤裸裸得命令和威脅,不就是為了讓我洗幹淨身上所有生物痕迹,徹底堵死了我離開别墅後又反悔去報案的可能性麼。哼哼,哦,你們肯定還不知道吧?吳烨柊那套别墅客房的浴室,是一間360°全透情/趣玻璃房,那天下午,他就那麼悠閑地坐在外邊沙發上,抽着雪茄喝着紅酒,像看個玩意兒似的盯着我洗完澡換好衣服,才允許我離開。而回到家我才發現,那個價格我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限量名牌包裡,還有一張輕飄飄的五萬元支票,啧啧,那就是吳二少慷概賞給我的賣身錢吧。。。
接下來三個月,哼,吳烨柊他好像玩“戀愛遊戲”玩上瘾了,真的開始間歇性地在我面前妥帖地扮演起一個二十四孝的“十全男友”來了;怎麼說呢、吳二少沒進演藝圈真是可惜了,那演技就真真的,即使他的狩獵遊戲沒我參與,想必他也能一人唱完這幕獨角戲吧,他隻不過需要一個無法反抗的伴演人偶兼觀衆罷了。。。而那個膽小懦弱的我呢,也是徹徹底底得了失心瘋吧,在吳烨柊裝模做樣的甜言蜜語和一波接一波的密集金錢攻勢下,哈哈,竟讓我失了智,還一度幻想自己真的是和一個溫柔體貼的高富帥處在“熱戀中”呢。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沉迷于金錢的反複澆灌、還是多年來的孤獨寂寞終于有了虛假的慰藉關懷,又或是我那沒用的大腦終究是主動開啟了可笑的自我保護機制,我竟然逐漸忘卻了自己原本是個/性/侵/受害者呀,我竟然開始享受起和吳烨柊隔三岔五地扮演熱戀期男女的那種“甜蜜感”和“暢快感”來了!?這期間我一邊憤恨羞恥一邊沉淪掙紮,一邊罵自己下賤不要臉、一邊轉賣那些奢侈品交給我媽,騙她這是自己兼職賺的,活得像個不存粹的精神分裂患者,可所有種種卻不能對任何人傾吐。最後還是要感謝我那愚鈍的大腦再次救了我吧,沒多久自我洗腦好像起效了,獨自一人的深夜裡我隻有這麼反複暗示自己,才可以讓我在白天能鼓起勇氣踏出那間出租屋的門:“其實,那個高富帥是“真心喜歡”我的吧,我和其他人可不一樣,不是在用自己的□□換取金錢,我和他是在認真地“談感情”呢,我是“心甘情願”地和他發/生/關/系的;至于為何我把他送的表示“愛”的禮物都賣了錢,那是為了讓媽媽能盡早從沉重的債務中解脫出來,那麼些大牌奢侈品的衣服首飾和包包,我靠自己可能一輩子都買不起幾樣,賣了我也挺舍不得的,但沒辦法,我可不是那種有了男人忘了娘的人呢。”
在左右臉各不相同的誇張表情的相互拉扯下,莊瑾雯的幹澀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四肢遲緩地擺正了身子,黯淡的目光呆呆地看向羅敏娟,又掃過歐仲霖的臉,最後轉向泛着藍光的監控鏡頭,輕輕地對着隔壁看不見的觀衆擠出一個慘笑,自言自語道【诶,要是做人能這麼一直稀裡糊塗地欺騙自己就好了,直到吳烨柊厭倦我了、開始尋找新獵物了,那我不就能全身而退了麼?既幫家裡償還了債務,又能小賺一筆畢業找工作的過渡資金。可、可偏偏那個時候,最不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其實我早該想到有這天的,是我的愚蠢和盲目掩蓋了我的雙眼。。。】
高度集中精神在聆聽莊瑾雯自白的衆人,都趁着她在低吟這段哀怨的癡語時迅速調整大腦并緩沖情緒,本來要繼續叙說的莊瑾雯卻意外地被歐仲霖擡手制止住了話頭;原來歐仲霖早已為加班加點的衆人叫了第二輪夜宵,此時已送達市局樓下。歐仲霖為緊張推進的案件尾聲稍稍按下暫停鍵,他吩咐大家先去吃點東西補充體力再投入工作。而特地給莊瑾雯預留的那份,還是先前歐仲霖在翻查走訪筆錄時,無意間瞄到莊瑾雯家的老鄰居順嘴提了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甜品-水晶紅棗糕,便留心在點夜宵時一道給加上了。默默地擺好包裝精緻的甜品,歐仲霖把眼中充滿擔憂疑慮的羅敏娟拉出審訊室,獨留莊瑾雯一人紅腫着雙眼、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完了那份獨屬于她的、溫熱中帶着點甜膩的,暗紅色方塊。
三十分鐘不長不短的休整很快便被人體機能在淩晨時分那股不可抗拒的困意所吞噬了,大家端着各自的醒神法寶,拖着責任的腳步回到崗位上去。衆人心裡明白,結案的曙光必将先于今日的第一縷朝陽灑落在他們身處的這棟莊嚴肅穆且代表了正義和秩序的鋼鐵建築。
而審訊室内獨自靜默了半個小時的莊瑾雯,比所有人設想的都要更快地“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歐仲霖和羅敏娟再次進入這方方正正的天地,隻看她還是那麼頹然地坐着,沒有看向來人,白皙修長的雙手無意識地摩挲着一次性水杯已經變得粗糙的邊沿,隻等對面二人坐定後,朝着歐仲霖遞去一個愧疚且感激的眼神。
歐仲霖自然接棒,主導了接下來的訊問過程,讓莊瑾雯說說後來她和吳烨柊之間發生了什麼,與她家的變故又有何關系。歐仲霖那副随和的閑聊姿态讓莊瑾雯不屑地笑出聲,道【還能發生什麼?到底是吳老二那人渣,這輪遊戲他玩膩了也玩夠了,我也終于清醒了不再犯賤了,就徹底鬧拜了呗。。。】莊瑾雯自輕自賤的說辭讓羅敏娟微微蹙眉,不過對方并不在意,還是選擇用娓娓道來的方式揭開了自己從未愈合過的傷疤。
我們學院的畢業答辯安排在每年六月第一周,學生必須離校的期限是六月底。那麼渾渾噩噩不人不鬼地過了兩個月,我竟然還能在答辯現場超常發揮一番,真挺意外的;我的答辯時間是六月八号,周五上午十點,還不到午飯時間,論文導師就通知我,畢業論文的初審評定是A,過兩天等校級查重出來,隻要結果沒問題我應該能以全A結業,也有助于我在本院保研的終輪測評得分。我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把這好消息告訴給媽媽,當天下午我還在琢磨呢,研究生讀不讀其實無所謂了,就算保研能申請上全額獎學金,但讀研的那點補助加上兼職收入不一定夠我們生活,我也不想讓我媽接着受累了;至于研究生學曆啥的,就當是給今後留個念想吧。雖然當時家裡的債務還剩了一些,但還債壓力畢竟不像之前那麼大,我們計劃着最多再有兩年就能還清,要是加把勁一年半應該也能行;畢業後我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快找份養活我們母女二人的工作,那得是一份提供醫保的工作,才能讓媽經常去做腿部理療;而且周末我還能繼續兼職商演主持人,媽媽也不要沒日沒夜做家政了。等工作幾個月我再存上點錢,我們就換個好點的地段租間舒服點的房子搬到一起,再也不要像大學四年那樣分開住了。。。
且說到這兒,莊瑾雯突然癡癡地微笑起來,語氣裡帶上了點之前從未流露過的溫柔和落寞,道【聽到這消息可是把我媽給高興壞了,熬了這麼多年,女兒終于大學畢業了,她在電話那頭激動地都有點語無倫次。正好她上周末替别人代了兩天班,這周末她能到兩天請假,讓我必須回老廠區的職工樓宿舍去過周末,她要給我做一堆好吃的,周末再去逛街買幾身漂亮衣服、順帶看場電影,其實我們已經好久沒能這麼放松惬意地抽出時間相處了;放下電話的時候,感覺身體都是輕飄飄的,走路都能飛起來;我們仍相信隻要咬緊牙關熬過了一個個的坎兒,以後的日子還是充滿了奔頭的,不是麼?可是那頓飯吧,我們終究是沒吃上,之後的街自然沒逛成、電影也沒看成。。。】
是我有些忘乎所以了,差點忘了自己身上還挂着一茬兒破事沒處理呢。。。也不知他哪兒來的消息,畢業答辯結束當天下午,吳烨柊那畜生就迫不及待地聯系我,一口一個為我慶祝順利結業,晚上一定要帶我去個好地方放松放松。我直接告訴他想結束這種扭曲的關系,以後不要再聯系了;哼,想來也兩個月了,吳烨柊應該是玩膩了,差不多是時候換個口味、找個新獵物了;他一邊裝作深情款款依依不舍,一邊又滿口答應下來,說尊重我的“選擇”;但他又提出當晚的活動都已安排妥當,還是專門為我準備的“驚喜”,讓我一定得賞臉,過了今晚我們好聚好散。我自然懶得和他來回掰扯,想着無非就是和他那班狐朋狗友去喝酒唱歌,然後私底下賭上幾局大的、要不然就是酒後飙車,最後再陪/他/睡一晚罷了;反正這兩個月他有空基本都這麼玩兒,我早習慣了,也就答應了。
當天下午我先回到自己住處,吃了點東西、洗澡換裝,還依照吳烨柊的要求搞了個他最喜歡看的清純妝造。其實平時我很反感吳烨柊接送我出去鬼混,一般都是他告訴我去什麼地方,我準時現身罷了;可那天傍晚他死活不說到底去哪兒,一定要接上我再一起去,我抱着熬過今晚就萬事大吉的念頭,便随他安排。那天晚上晚上八點左右,吳烨柊卻把我帶去了下灣區某個地段比較偏僻的高檔别墅區;吳烨柊自己的别墅坐落于下灣區中心地段的山頂區域,而那晚他帶我去的别墅則位于下灣區西南部海邊,直到我被吳烨柊領到了那棟别墅門口才知道,那裡原來是個私人會員制的S/M Club,每月他們那圈子裡的“愛好者”都會組織O/R/G/Y聚會,随意交換各自帶來的“玩具”,讓玩家肆意享樂;而我,不過就是當晚那場遊戲裡被吳烨柊拿出去随便交換玩弄的一個“玩具”罷了。
當時在場的還有吳褚勝呢,他倒是樂于扮“好人”,竟先于吳烨柊一步勸我一定要乖乖“聽話”,能少吃點苦頭;我明白過來後肯定是一萬不願意,又羞又急又怕,甩開吳烨柊鉗制我的手、轉身就跑;可别墅區附近到處黑燈瞎火人迹罕至,我人生地不熟的又能跑去哪兒?還沒跑出兩步我就被吳烨柊硬生生拖拽回來,看我死活不願意妥協就範,周圍那些人模狗樣的畜生也開始起哄,說什麼吳二少這回的小玩具不怎麼聽話呀、是不是調教技術退步了;吳烨柊肯定在他那圈子裡沒受過這種嘲弄,一時面子上過不去也下不來台,當場就惱羞成怒地狠狠給了我兩巴掌,把我打得頭暈眼花,随即又被他摁着下巴直接灌了不知是什麼成分的飲料;随後發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控制之内了,頭腦隻有一半時間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對我做什麼,但身上卻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可我所有的感官又好似被無限放大,每一絲強加在我軀體上的疼痛和刺激又都是那麼地透徹刻骨;漸漸地我的記憶變得一片模糊,腦子裡嗡嗡作響,耳膜裡隻有嘈雜轟鳴,眼裡時是刺眼的白光,時有五顔六色的幻彩,而轉眼又是無盡的黑暗;我迷失了對于時間和空間的基本感觀,隻感覺自己的意識遊離飄蕩在外,而我的軀體好像被人翻來覆去地随意擺弄、中途不知又被灌了幾次奇奇怪怪的酒水;後來隻能感覺到每一片肌肉每一塊骨頭、甚至每一根神經,裡面都是被強力撕扯開的疼痛,嗓子裡也是火辣辣的刺痛,幹澀沙啞到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最後,我唯一能記得的隻有從内到外的麻痹和冰冷;哦,還有吳烨柊身邊圍繞偶的那班人渣的“由衷贊美”【吼吼,吳二少,真看不出來呀,今兒這小玩意兒可比前幾次的都帶勁兒呀!有這好東西怎麼早不拿出來和兄弟們分享啊,哥兒幾個出來玩可從來不藏着掖着,你真TMD不夠義氣!】
莊瑾雯青着臉、雙唇蒼白哆嗦、渾身發抖着回憶着那群畜生對她所犯下的罪行;過去的創傷如同一隻緊緊吸附在即将沉沒的巨輪上的深海巨獸章魚,它的觸須從四面八方襲向救生筏上那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将試圖掙紮逃脫的她密密地包裹起來,把她想大聲呼救的求生欲望死死堵在口中,再剝奪她奮起反抗的最後一絲念想;觸手上無數的吸盤在破裂的軀殼和記憶上留下一道道粘膩又冰涼的水痕,慢慢縮緊的觸手間隙中隻留出一雙驚恐的眼睛無助地看着自己被拖着漸行漸遠,直至受害者聲嘶力竭、逐漸窒息、放棄抵抗,任由自己再一次被拽入絕望的深淵裡永遠埋葬。莊瑾雯咬着下唇,吃力地吐出一個個音節,哽咽道【。。。我重新獲得自己身體的主動權已經過了一天多;周日中午,他們那班人渣的聚會終于要散了,我突然被潑了一身冷水才勉強清醒過來,他們又胡亂給我塞了點吃的東西,之後等我有些力氣能自己行動了,才被推搡着去洗澡、換套新衣服;然後吳烨柊把我拉到下灣區和港南區交界處附近随便找個地方一扔,就揚長而去。哼哼,想來還得感謝吳二少丢下我的地方離我租住的地方很近,讓我可以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自己慢慢挪回去。。。】
似乎是嘗到了嘴唇上滲出的隐隐鐵鏽味,莊瑾雯輕輕一頓、下意識地舔了舔紅腫的下唇,在大腦接收到微微的刺痛後又瑟縮一抖,愣神一會兒,才回憶道【其實那段時間我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是我媽在反複挂我電話,但始終無人接聽,直到電量耗盡關機後再也打不通。。。我周六中午沒按約定回老房子吃飯,卻沒能通知她,她怎麼都聯系不上我,隻能去我租住的地方找,我當然不在;她又去了幾處我常呆的地方,也都沒找着,還聯系詩羽詢問我的下落;當時我媽都快急瘋了,差點跑去報警。。。但離我“失蹤”還不到48小時,又沒證據表明我受到侵害,具體情況不明就算去了警方也不一定立案,最後她在外面逛了一圈隻能回我出租屋繼續等。】看到羅敏娟遞過紙巾,莊瑾雯默默接起抹去薄唇上不斷冒出的血珠,語氣也變得起伏,繼續道【好在我周日下午終于是露面了,我媽她一見我差點崩潰到跪下!我到家時身體和精神狀态極差,進了房間就倒在床上不能動彈,可我又不能把吳家倆畜生和他們那群狐朋狗友對我做的事告訴她,我爸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那兒呢!隻能胡扯自己突然心情不好、随便找了個地方靜靜而已,現在已經沒事兒了,讓她也早點回去休息,過幾天我們再出去玩。可你們想啊,我失聯了一天多,回來就是那副鬼樣子、對她隻有搪塞,我媽哪能那麼善罷甘休呢?我不得已鎖了房門躺在床上裝睡,她就在房間門口不停徘徊、一遍一遍地逼問我原委。。。最、最後我頭疼的實在受不了,暈頭轉向地沖出房間,和她大吵了一架才不小心說漏嘴的!】
莊瑾雯繃緊了攥着紙巾的手指,愧疚地埋下了腦袋,泣不成聲【我、我真沒想和媽媽吵架的。。。這些年她為了我受了那麼多苦,我知道她很愛我、關心我、事事以我為先,可發生了那些事兒,你叫我、我怎麼說得出口!媽媽知道後一時間也是愣住了,她倒是比我更快冷靜下來,讓我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說清楚;我知道瞞不住了,但哪敢和盤托出,隻能一半實話一半編,騙她說我是某次商演中認識了吳烨柊,周五晚被他誘騙去參加所謂結業聚會、才有了後來的事兒。。。至于校慶晚會後被吳烨柊/迷/奸/的事兒、兩月來被迫和吳烨柊“交往”、還有突然多出的那一筆筆不菲的“兼職收入”,那些我是一點兒沒敢提。說完我媽就沉默了,但她眼裡的那股憤怒和狠厲可不是開玩笑;接着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硬要拉上隻穿睡衣的我,想一路沖到下灣區去報案、給我讨個說法。】莊瑾雯無意識地胡亂搖頭,淚水混着鼻涕浸透了紙巾,話語也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哭喊【我知道我媽,她那倔脾氣、她不會罷休!當時我一點沒主意,就是怕出事兒才死命攔着不讓她出門,還放狠話說、說她要是去報案了以後我們就斷絕關系、如果出了那扇門我就死給她看。。。是我、我沒良心、我不孝!竟、竟然用這種話來威脅我媽。。。過了一會兒還是她先冷靜下來,我們隔着桌子坐着、誰也不看誰;媽媽說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接下來要怎麼做決定權在我;如果我不想為自己讨個公道,這件事就打算這麼忍了認了,那她會尊重我的選擇,隻希望我、我今後想起來不要後悔。。。說、說完這些她直接去給我熱飯,還幫我把換下的衣服洗了晾了,隻讓我回房好好休息,做完這些她都沒打招呼就自個兒走了,她肯定對我失望透了。。。之後一段時間我們都沒主動聯系對方,更沒機會坐下來把事說開,隻有W信裡幾句形式化的問候,她還在反複叮囑我不要熬夜、不要貪涼;就那麼風平浪靜地過了近一個月,我還暗自松了口氣,以為這事兒就那麼翻篇了,打算找到正式工作就向她道歉。】突然莊瑾雯趴在審訊桌上,抑制不住地抖動身子,歇斯底裡地吼道【可、可她還是自己偷偷跑去報案了!等我再收到消息,就是警方通知我,我媽她、她在下灣區我學校附近的斜坡上、出意外去世了!!是我、又是我害了她。。。爸爸媽媽,他們都是我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