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周祈安便同大哥、公孫大人和幾個随從騎馬進了雁息縣。
到了衙門石階前,見門口聚集了許多人,好在周權留了一隊人馬徹夜在此看守,倒是沒人敢擅自闖入。
見幾人下馬,旁邊一個女人哭着跑來磕頭道:“民女是雁息縣縣丞之妻,我家夫君自前夜起一直未曾歸家。民女剛臨盆,身子不大好,今日讓媽媽出來打聽了一下才得知,昨日州府衙門竟失了大火,燒死了八個人,特來看看我家夫君是不是也遭逢了變故!”
雁息縣縣丞。
不出意外,這女子的夫君是已經不在了。
周權對一旁偏将道:“找輛馬車,帶這位夫人到軍營指認屍體。”
聽到屍體二字,女子泣不成聲。
周祈安走上前去将女子攙了起來,女子便死死攥住了他衣袖問:“官爺,我家夫君是已經遇難了嗎?”
周祈安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位女子,回了句:“縣丞怕是已經……請夫人節哀。”
門前又圍了十幾名男子,看着清瘦儒雅,想必也都是讀書人,今天一大清早便來了衙門,也不鬧事也不走,就眼巴巴地和看守衙門的士兵們大眼瞪小眼。
領隊的偏将也不敢事無巨細,什麼芝麻小事都去叨擾大将軍,見大将軍和公孫大人已經上了石階,進了衙門,此刻隻剩二公子留在了外面。
這些天接觸下來,大家都傳二公子人美心善,很好相處,偏将便走上前去說了句:“二公子,這些人都是州府衙門裡的胥吏,昨日旬休,今日本該上值,隻是衙門燒毀,無處可去。”
聽到這兒,大家又紛紛看向了周祈安,希望周祈安能說些什麼。
那一道道期盼的目光沉甸甸地壓在了他身上,他也不知該怎麼辦,對大夥兒說了句:“稍等。”便跑進去問周權,“哥,門口都是衙門裡的胥吏,沒地方上值了。”
青州州府和雁息縣的一二把手都已命喪黃泉,衙門無人主持大局,但州府還要運轉下去,百姓遇到事情也得找得到州府裡的人才好。
周權道:“上值地點我倒是可以幫他們解決,租個宅子挂個臨時牌匾便好。”想了想,他對身後周祈安道,“告訴他們過兩日會有人把臨時衙門新址張貼在這衙門石牆上,叫他們留意一下。官署裡的事務,按照章程該怎麼走怎麼走,若是碰到非要知府定奪的,先壓着,等朝廷答複來了再說。實在壓不住的,到軍營來找我,咱們一塊兒看。”
“好!”說着,周祈安跑出去傳達。
以防萬一,周祈安也讓大家留下了自己的姓名、職務和住所。軍隊和禦史台到此公幹,日後想必有用得着地方胥吏搭把手的地方,有了職務和住址,他們也好迅速找到人。
十幾名胥吏留下信息便離開了,眼中閃出希望的神色。
從昨日不遺餘力幫忙救火,到今日又幫他們解決了臨時辦公場所,他們總覺得朝廷這一次派來的兵與以往都不一樣,他們軍紀極好,不欺壓百姓,也真心替百姓着想。
最後來登記的胥吏在冊子上寫下了“刑房”二字,又記錄下姓名和住址信息,寫完把冊子遞給了周祈安,利落地抱了個拳道:“告辭。”說着,扭頭便走。
“哎,等等。”說着,周祈安跟了上去,“你在刑房是做什麼的?”
那人道:“不良人。”
周祈安問:“衙門裡的不良人應該不止你一個吧?其他弟兄們呢?”
那不良人便道:“我那些兄弟們巴不得領空饷不幹活兒,聽說衙門失火,知府死了,心裡都挺高興。反正也沒人差遣我們了,都找地兒喝酒去了。”
知府死了,心裡挺高興——這王昱仁在衙門裡人緣混的是真不怎麼樣啊。
周祈安又打聽了句:“老兄,你知道雁息縣或這附近衙門裡可有仵作嗎?”
這哥們兒便道:“我們雁息縣沒有,但涼州州府倒是有一個靈通的仵作。我們之前有難破的命案,都是找涼州借調。”
周祈安拱手道:“多謝了。”說着,進了衙門,又回頭道,“你等我一會兒!”
衙門内漆黑一片,木質結構早已燒成了一灘灰燼,隻剩磚石和瓦礫。
這件事畢竟是禦史台主導,軍隊協助,周權隻負手跟在公孫大人身後,公孫大人則細細查看現場,發現了什麼疑點便讓一旁随從記下。
周祈安便湊到了周權身後側,在他耳邊道:“哥,外面來了個不良人,要不要讓他一塊兒進來搜查現場,他比較有經驗。”
聽了這話,周權笑了笑。
這個小豆丁,這一路走來也讓他改觀不少。原本擔心他在半路喊苦喊累,嚷着要回家,結果吭哧吭哧跟到了青州,沒一句怨言不說,這幾天懷青不在,他身邊缺個人手,周祈安還真幫上了不少忙。
他回了句:“那就叫進來吧。”
眼看周權心情不錯,周祈安又緊跟在周權身後側,在他耳邊提了句:“對了,哥,我剛剛打聽過了,說是涼州州府有一個很靈驗的仵作,可以借調過來,但可能要寫個那個,借調公文。”說着,露出了不懷好意,哦不,是不好意思的笑臉。
周權心情不錯,也答應了,回了句:“好,等回了營寨就寫。”
周祈安回了句:“謝謝大哥!”便出了衙門喊那不良人去了。
不良人一進門便發現了一個疑點。他之前在衙門當差,對衙門事務無比熟悉。他們不良人放了衙,佩刀都要留在衙門,這些佩刀哪怕在大火中燒毀,也該留下鐵水痕迹,隻是他看了刑房位置,又看了整個衙門,都未找見哪裡有大量鐵水痕迹留下。
衙門着火之前,兵器被人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