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孔若雲挂的牌子,市面上的米鋪,甚至老百姓也紛紛找上了孔若雲的攤位,想賣掉手裡的米。隻是這孔若雲又說自己怕麻煩,他要的量大,一鬥一鬥地收要收到猴年馬月?
起碼要有五千石他才肯收。
五千石大米。
檀州最大的米鋪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麼多米,這件事很快便引起了檀州糧商的注意。
大家也看明白了,孔若雲這是明明白白在朝他們檀州糧商喊話。他對米鋪或百姓手裡那點糧食不感興趣,他隻與檀州糧商對話。
他們檀州糧商去年從百姓手中收購大米的價格是一百六十文一鬥,此時此刻,這些大米都壓在他們倉窖裡無人接手。
而孔若雲每鬥多加了一文錢,這分明是在叫他們把手裡的大米抛給他。
算上人力、管理成本,這對檀州糧商依然是個虧本的買賣,但孔若雲标出的價格與今年的市場價八十文一鬥相比,卻也已經高出了兩倍,至少能讓他們及時止損,順利下車。
聽了這消息,檀州部分小糧商們便開始蠢蠢欲動。
隻是檀州大小糧商都加入了商會,行動受商會限制,手裡的糧也不是他們想抛就能抛的。
商會成立的目的便是避免大家無序内卷,這對“檀州商人”這一整個整體都沒什麼好處。
想在檀州做生意,得先來拜商會的碼頭,這是檀州的規矩。
商會負責讓整體的利益最大化,再進行内部分配,盡量讓每個人都能賺到比單打獨鬥更多的錢。但若有人打破了商會立下的規矩,那他便是商會共同的敵人,商會會先聯起手來搞死你。
而商會今年給他們的指示是,叫他們繼續囤糧不放。
這一日商會開會,讨論的重點便是要不要改變策略,賣掉手裡的大米?
孔若雲已經放出話來,隻要檀州糧商肯抛,抛多少他便接多少。
鑒于孔若雲之前在花魁争霸中的草包表現,這句話他們現在也隻信個标點符号。他們檀州商會調得動的糧食,加一起能填滿洛陽半個含嘉倉。能接手這麼多糧食,并且有倉窖存儲的,在大周五根手指都數不滿。
但孔若雲又說五千石起購。
五千石也不是個小數目,不知這青州來的孔老闆,手裡的銀子夠吃下多少個五千石?
哪怕隻有十個五千石,二十個五千石,也夠商會末流的小糧商們在此次囤糧事件中回點本。哪怕抛不完手裡的糧,多少也能挽回些損失。
甚至一些心急的表示,哪怕沒有孔若雲,他們也想以八十文一鬥的市場價把手裡的糧賣了。
賠了就賠了,再晚怕是連八十文一鬥都賣不到!
糧食不是金銀,哪怕儲藏得再好,那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的。
一直壓在手上,他們晚上實在睡不踏實。
他們不會知道,孔若雲此次進入檀州拉了六個皮箱進來,但這六個皮箱隻有上面一層才是銀子,下面鋪的全是石頭。
孔若雲帶來的銀子,想吃下兩個五千石都費勁。但别說兩個五千石了,他連一鬥他都不想接手。
檀州今年新出的大米八十文一鬥,他有錢燒的,要用一百六十一文錢一鬥的價格,從糧商手裡收購去年的舊米?
這些銀子都是朝廷撥下來的赈災銀,他省一兩,便多一兩流入青州老百姓手中。
隻是檀州糧商一向聽商會統一調度,去年囤糧不放,今年米價跌了,他們依然耐着性子囤糧不放,等着米價再漲回來。
周二公子這才想了這個法子,讓他來攪一攪檀州的水,讓他們内鬥,讓他們心急,讓他們把手裡的糧都抛出來才好。
事實上,檀州糧商對商會要求他們今年繼續囤糧不放的決議早已心生不滿。
萬一明年又是豐年呢?
今年新出的大米已經跌到了八十文一鬥,他們手中壓着的是去年的舊米,在市面上連七十文一鬥的價錢都賣不到。
這些米,他們去年可是按一百六十文一鬥的價格收的,哪怕明年收成欠佳,他們也不信米價能一下翻個跟頭,漲回去年的價格。
商會裡的大老闆們去年也收了很多糧,他們收得多,賠得也多,但他們家底夠厚,再多也賠得起。
反倒是他們小老闆,手上沒太多本錢,便更加地焦灼。
過去幾年,商會也曾帶大家以豐年低價收米,災年高價放米,或是在檀州低價收米,高價賣到災荒地區的方式帶大家賺過幾筆大的。
那時的商會一團和氣,大家也都心甘情願對商會俯首帖耳,生怕商會不帶自己玩兒。隻是今年的米價一跌再跌,大家都要賠錢割肉,商會内部便也早已貌合神離了。
張老闆更是直言道:“大家幹脆想賣就賣,想囤就囤,各憑本事便是!無論明年是豐年災年,是賠了賺了,好歹是自己做的決定,大家心裡都沒有怨言!”
坐在主位主持會議的是商會會長蘇老闆的親侄兒,蘇永。
蘇老闆生了幾個兒子都難當大用,倒是蘇永,因父母早亡,自幼跟着蘇老闆生活,此人精明能幹,善于算計,比蘇老闆幾個親兒子加起來都頂用。
這幾年蘇老闆身體欠佳,生意上的事幾乎都交由了侄兒蘇永打理,商會會長一職也叫蘇永代理着。
蘇永轉着手中的玉扳指,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